紫袖冷笑道:“你敢说,你之前没有私自来过秦家?”
汪明箴正色道:“在今日之前,孤不曾踏入过秦家大门一步。不曾踩过秦家的地面,你方才说的屋上瓦片,孤亦不知道。”
红弦心中暗道:“大门没进过,地面没踩过,房顶你可不是没踩过。不过,你这话倒不算是说谎。”
紫袖咬着牙道:“好,好得很,我却没有想到,她还有你这么一个帮手在。”
“紫袖,不要放肆。”秦士清申饬道。
汪明箴也不理会屋里众人,拉起红弦的衣袖:“红弦,跟我走。”
红弦看了一眼汪明箴:“往哪里去?”
明箴正色道:“京城,咱们不呆了,我带你去闯荡江湖。”
红弦睁大了眼睛:“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你说你不做小王爷了,要同我一起闯江湖去?”
明箴依旧正色:“我没有疯,这里咱们呆不下去了,你陪不陪我?”
红弦往回一缩手:“你胡闹什么?你与寒氐公主有了婚约,你这时离开,算是什么,我又成什么人了?你这个时候,不在峪南关守着,怎么回来的,你是奉旨回来的么?你回王宫见了王爷、王妃了么?你现在拉着我走,咱们两个人都成什么人了,你要是不放手,你别怪我同你拼命。”
说着,摆了一个起手势,就要与明箴动手。
明箴伸手要抓红弦的衣裳。
红弦便与明箴游斗起来。
一旁的秦士清连道:“红弦,别胡闹。”
红弦咬着牙:“您瞧清了,如今胡闹的人是我么?”
秦士清无奈,绕到墨池身边,压低了声音:“赶紧想办法,给平阳王宫送信儿。”
明箴一边与红弦拆解着招式,一边道:“师妹,想清楚了,再不跟我走,就来不及了。”
红弦手下不停,不停地变换着招式,根本无力说话。
“爹,门都叫人顶上了,出不去。”秦墨池慌张地跑了回来。
听到这里,秦士清知道,明箴这是有备而来。
“小王爷,您有什么事要同小女说,不如先放下手,让我们这些人都退了出去,再给您备上茶点,您二位慢慢地说。”秦士清勉强让自己含着笑道。
汪明箴一边与红弦拆着招,一边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让红弦跟我走。”
秦士清道:“小王爷,臣下身份低微,做不得主,您有心让红弦跟您走,自当有王宫旨意,臣下那时,自然不敢相拦。”
汪明箴哂笑一声:“好个滑头。红弦,你想好了,你跟不跟我走,这是咱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说着,往后一退,停下手来,望着红弦。
红弦看了一眼明箴,心中苦极,从一开始,她是心悦于师兄的,行走江湖也是她所向往的,可是,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到了现在,她哪还敢提自己喜欢师兄,哪还能再想行走江湖。
想到这里,红弦梗着脖子,两眼含泪道:“你走吧,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有你这一段孽缘,我想也没有什么人敢娶我了。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此别过。明日一早,我便往白云庵,去找玄净师太去。”
“你不查你娘的死因了么?红弦,你不是这样的人。”汪明箴望着师妹红弦道。
红弦苦笑一声:“怎么,你知道我娘的死因了?”
明箴半低着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有眉目了。”
听到这里,红弦哪里还有理智,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既然这样,我跟你走,师兄,我这辈子,陪你背弃那些礼法一回,什么军国大事,你堂堂小王爷都不管了,我一个小丫头,更不管了。就这样吧,师兄,我跟你走。”
听到师妹红弦的话,明箴上前,重新拉起红弦的衣袖,直接便往外走。
走到影壁旁,转过身来,朗声道:“秦大人,您但凡对您的妻儿还有些慈悲,就再此等上一个时辰,再往平阳王宫送信儿去。汪明箴谢您。”
说罢,拉着眼中含着泪的红弦,离开了秦家。
出了秦家,红弦只看有三四个人守在门口,皆是精壮的江湖客,各自还都背着包裹。旁边还有两匹空马。
明箴自己上了一匹,便要伸手拉红弦上马。
红弦却是看也不看汪明箴,直接上了另一匹马。
上了马,众人便开始狂奔。
红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在京城之中,用如此的速度跑马。
很快,众人脱离了京城的管辖范围,马也慢了下来。
红弦朝明箴道:“但愿师兄这一回没有骗我,师兄若是骗了我,我也不说别的,我这一世罪孽深重,唯死而矣。”
明箴小心翼翼地道:“师妹,你别这样说,我怎么会拿师妹的命来赌呢。师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西域千机阁,我如今已经知道要怎么破了。只是,还缺少师妹你的助力。”
红弦望着明箴:“你怎么不去找师父呢?”
明箴苦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师父在哪里呢?这些年,只有师父来早咱们的,或者她事先告诉咱们,她这段时间会在哪里,剩下的时候,咱们又哪里找得到她老人家呢?”
红弦点了点头:“但愿师兄这一回没有骗我吧。”
明箴讪讪一笑:“我又怎么会骗师妹呢?”
红弦苦叹一声:“你骗我骗得还少么?你骗了我半辈子,如今,还要骗走我的一辈子。”
明箴笑道:“那又怎么样呢?我不骗走你,难道让你就这样平白地将自己的一生交代了。你真的要去找什么玄净师太么?还是说,你就等宫里随便给你指一个,他们看起来还不错的婚事么?”
红弦叹了口气:“师兄,为了我,你真的值得么?”
明箴含笑:“值得,一切都值得。”
红弦望着明箴,糯糯地道:“那王妃千岁呢?还有王爷,你就真的不管他们了么?王妃其实对我挺好的。”
明箴叹了口气:“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再回来,父王母妃不会狠心不认咱们的。咱们先在外面闯二年,把咱们要办的事儿,都办了。到那时,你心无牵挂,京城也平静了,咱们的福分还在后面。”
红弦低着头:“但愿能像师兄你说的一般吧。江湖,我没闯过,我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往后,全都倚仗师兄呢。”
跟随的江湖客里,一个粗壮的汉子,朝明箴道:“爷,咱们快一些吧,到前面市集上,咱们给秦家姑娘办些衣裳,咱们才好再往前赶,不然,这也太容易让人找到了。您来前,也没跟我们说要做什么,不然,也给秦家姑娘预备下了,哪还至于这会儿现买。”
明箴含笑道:“刘四哥说得是,就是这样办。红弦,你现在还行不行,头一回骑这么长时间的马。”
红弦叹了口气:“没什么,还撑得住。市集还远么?”
被明箴称为刘四哥的汉子道:“不算远,姑娘您往那方向看,若眼力好,就快看到了。”说着,朝前一指。
红弦顺着刘四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含含糊糊地看到有群人。
众人信马由缰地到了市集,倒没有找到卖成衣的,只得买了几匹布,一些针线。
过了市集,红弦只觉得越走越高,一时,来到一座废庙里。
红弦看到上面已经斑驳了的神像,心里一慌,明箴劝道:“师妹莫怕,只是泥胎。”
红弦含笑道:“没什么的,不怕的。”
众人笼起火堆,红弦就着火勉强将布匹给自己裁制了衣裳。又将碎布缝在一起,算是个包袱。
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这一夜,几个汉子早就躲到神像后面避着二人歇下了。
唯有明箴陪在红弦身旁,看着红弦做着针线。
明箴在旁边赞道:“师妹好针线。什么时候给我做个荷包。”
红弦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吧,我这针线,哪还算得上好,你是没看馨萝姐姐的。”
明箴含笑道:“既出来了,咱们就是提他们了。师妹累了,在旁边眯一会儿,一会儿四哥他们回来,咱们就有了车了,往后师妹在车上,也容易一些。”
红弦点了点头:“你先出去,我把衣裳换了。”
明箴只道:“再等一等,一会儿到车上了再换吧。”
红弦也不与明箴争执,打了个哈欠:“凡事也不提前跟别人通个气儿,我这也没个趁手的兵刃。”
明箴取笑道:“你的功夫多在手上,什么兵器趁你的手啊。就是有趁你手的兵器,也不在你家里放着啊。”
话音刚落,只看红弦头一歪,靠在神像前的供桌上,睡着了。
明箴伸手,将红弦方才做好的衣裳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师妹睡得香甜明箴往外挪了一挪,只看着外面。免得红弦一会儿醒来,看到自己离得太近,会觉得尴尬。
他这一回行事,是有些冒险的,不过,也是值得的。
忍耐过这二年,往后的余生,他们会顺遂的,再也不会有这些波折与无奈。
他相信,他可以和自己的师妹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