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走了贝儿,云岫虽觉得有些不妥,回头看红弦睡得香甜,心里也就不再多想。
珠儿一边拈线,一边对云岫道:“你不过去回一声儿么?”
云岫轻摇了摇头:“我过去又能说什么呢?咱们小姐这个时辰睡下,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谁来找她,都可以推了。不然的话,这刚出了事儿,她再怎么都能坚持的。我同你说,当初,紫袖小姐雇佣凶手,让人来推咱们小姐坠崖,咱们小姐逃了回来,直带着我们这些丫鬟,在宜兰堂等了一晚上,都没打盹。为什么那么着,她那时疑心这些丫头里,会有告密的,她回头不好应对。到现在,她肯放心大胆的睡下,就因为,她这个时候,不想应对。”
珠儿微微皱眉:“你说得也是。”
红弦在床上翻了个身,咕哝一句:“吵什么呢?”
珠儿含笑道:“小姐,方才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宝竹轩去。”
红弦苦笑一声,睡开眼来:“你们怎么说的?”
云岫笑盈盈地过去,道:“小姐您才睡下,怎么就醒了?”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有你在,我怎么能睡得着,叽叽喳喳的。”
云岫低下头:“那我不说话了,您接着睡吧。省得万一一会儿那边过来人了,倒像是我哄骗了老爷夫人似的。”
红弦轻笑一声:“你们说,他们叫我过去,会是什么事儿啊?”
云岫低着头,摆弄着茶点:“您也没说今天出了什么事儿了,我们怎么猜得出呢?”
红弦笑道:“是啊,你们怎么猜得出呢?这样,扶我过去看看。”
红弦呵然一笑:“本来是的,可是方才眯的这一会儿,心里想明白一件事儿,事情到了今天,我没有必要再避讳谁了。紫袖那边,一切都摆到了明面儿上,我现在越往后耗着,越乱。好了,咱们过去吧。”
云岫上前搀扶着红弦的手臂,对珠儿道:“我跟小姐过去,你在这里看家。”
珠儿莞尔一笑,继续在那里做着针线。
红弦被云岫搀扶着,到了宝竹轩门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里面秦士清一声:“谁在外面。”
红弦轻声回道:“爹,是我,方才听云岫说,这您跟继母说让我过来。我现在能进去么?”
秦士清叹了口气:“进来吧。”
红弦低着头让云岫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天色已晚,宝竹轩里尤为昏暗。
秦士清与谭氏坐在上手,紫袖跪在下面。
谭氏抹了一把泪:“袖儿,你姐姐过来了,你有什么话说吧,别让我和你爹着急了。”
紫袖看了一眼红弦,咬了咬牙:“秦红弦,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
红弦哂笑一声:“紫袖,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你那毒能让人口吐真言,可是诚如你自己所言,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这半天,父亲同继母没对你动刑,是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不过,你这毒,还有一样,能让人刀枪不入,你却没有说。”
紫袖听了,不由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红弦轻笑道:“我的傻妹妹,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若不知道,这会儿就不过来了。”
说罢,红弦朝秦士清微一躬身:“爹,您也看出来了,就那个药,应名儿是能让人口吐真言的,实则没有一点效用。她若不想说的话,您现在是问不出来的。”
谭氏又抹了一把泪,道:“那怎么样?难道就这么着么,谁知道那个毒还会有什么效用,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只说一定要等你过来。”
红弦看了看秦士清:“合着二老把我叫来,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问紫袖中那毒还有没有别的坏处。要是这样,别怪我失礼,我先回去了。”
秦士清叹了口气:“红弦别赌气,紫袖她这一回做错了事儿,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可是现在还得先弄明白她这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再问其他。”
红弦冷笑一声:“她今天要害的不是我,是赵香兰姐姐,您还是先想想,这件事自处同赵伯父那边交代过去吧。”
秦士清神色一变:“你拿这话逼我,是么?”
红弦苦笑一声:“我能逼您什么呢?只是相对于紫袖中的毒,到底有什么毒性,您更应该关心一些自己在官场上的路,该怎么走。粉蝶大姐姐回到京城,连家门都没进,哥哥这就又回了书院,您以为,那只是为了我们姐妹间的那点事儿,还是只是为了躲清净么?那是在替您老人家往回找面子呢。”
秦士清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们两个,能为我奔走,我自然记得他们的好。”
红弦叹了口气:“我明天,还要往平阳宫一趟,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耽搁,紫袖,你闹着让我过来,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紫袖苦笑一声:“我原想说,我如今刀枪不入,索性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再不怕你了。却不想,你竟然先知道了,我在你面前,终究还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红弦轻轻摇摇头:“不对,你找我来,要是为了跟我拼命,你方才就应该知道,你现在也拼不过我,怎么一定,要等我说出你那药效之后,才知道拼不过我。你一定还隐藏着别的话没有说。”
紫袖苦笑一声:“姐姐说的是。我方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的。不过,我现在真不想说了。”
红弦轻笑一声:“那你现在又要见到什么人之后,才肯说。没关系,你说出来,说出来之后,我能给你办的,我就都给你办了。”
紫袖苦笑道:“我说什么,姐姐就肯给我办什么,是么?”
红弦正色道:“那得看你要什么了。姐姐我,毕竟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到的。”
紫袖咬咬牙齿:“却也不难,你带我进平阳王宫。”
红弦冷笑一声:“为什么?”
紫袖望着红弦,道:“我要看看,你在王宫里,给人做小伏低时的样子。你那犯贱的样子,我纵是看不到对我犯,我也要看看你对别人时的模样。”
红弦仿佛看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笑道:“紫袖啊紫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是不是觉得激怒了我很好玩儿啊?你放心,我今天不与你动手。你想让我带你进王宫,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将来,自然有让你进去的日子呢。你心里的话,也不用急着跟我说。等到时再说吧。”
谭氏含着笑:“二姑娘,你别跟她计较,还是先问问她那毒,看看她那毒药到底还有什么用吧。”
红弦笑道:“继母,您要知道,我并不着急这件事儿,她中的毒,都有什么药性,对我来讲没有任何用,我如今早就是百毒不侵了。我甚至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伤赵香兰,反正她也没有真的伤到,赵家姐姐并不会因此对我有所偏见。我也不想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别的药,将来都会害了谁。”
说罢,红弦看了一眼紫袖:“我的傻妹妹,想清楚了没有,这个家里现在最不想知道你那点破事儿的人,不是别人,是你姐姐我。我还告诉你,别以为给你药的人有多大本事儿。她的本事,要能直接跟我动手,犯不着用你来下毒。”
说到这里,红弦转过头,看着秦士清道:“要没有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秦士清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你就这样狠心狠意的么?”
红弦笑道:“爹,您说笑了,这与我何关呢?”
秦士清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红弦面前:“弦儿,陪我走走吧。”
谭氏有些担心地道:“老爷,你往哪里去?”
秦士清道:“我们就在宜兰堂,你在这里陪陪紫袖,看能问出什么来吧。”
红弦无法,只得让秦士清往宜兰堂这边来。
秦士清在宜兰堂坐下,喝了盏茶:
“你就这样不愿意为这个家再费心么?”
红弦苦笑道:“您想让我怎么办呢?紫袖那丫头,一向就这么混不吝的,您还让她拽着您的心思走。我真不知道,就您这样问话的样子,在衙门里是怎么问的案。”
秦士清不无颓废地道:“我这不是在问你该怎么办么?”
红弦端茶盏,放到唇边,呷了一口:
“只是说刀枪不入,也不一定不知道疼,我之前被江湖客弄了个百毒不侵,可是这几回一旦接触毒物,就觉得身心俱疲,到现在还拿药补养着呢。”
秦士清看了一眼红弦:“你是说,可以靠别的办法,问出她的实话来?”
红弦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她的事儿,我不问。她在外面惹的祸,我能让她不牵连秦家其他人,也就罢了。其他的,我真的没有力量再管了。”
秦士清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的百毒不侵,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红弦低着头,苦笑一声:“千机阁、百草堂、云烟门,现在是把京城当他们的后花园了。我之前坏了他们的事儿,百草堂为了报复,给我下了疗愁霜,应名是百毒不侵,不过,每次中毒,都在拿自身的精力去压制,到最后,不过就是一个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