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明简带着春和,往自家别苑去了。
春和对自家主人方才的作为并不赞同。他低着声音:“小王爷,秦三小姐方才说的有道理的。您在王宫的境遇,并不会因为您对秦二小姐好一些,而更好的。”
“多嘴!”明简瞥了一眼春和,不满地道。
“是,奴才多嘴,可是您恼奴才多嘴,奴才也得说一句,三小姐如今才是同您一气的,您不该为了讨好二小姐,倒把三小姐往大理寺那个把人不当人的地方送。”
明简冷笑一声:“春和,你继续说下去。”
春和没有察觉出明简眉眼中那一点冷漠,继续道:“您之前,并不知道老主子,还有小王妃的身份,如今,您却也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便该好好利用这云烟门一层关系,有云烟门的势力在,只要用好了,又何愁将来的王位不到您的手里。秦三小姐,如今也是一个可以助力的人。”
听到春和提及自己的生母宁氏,与妻子余氏,明简看着春和的眼神,愈发地不善:“春和,你是母妃的人,还是云烟门的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是能拿这种话糊弄住的?”
春和往后退了半步,跪了下来:“小王爷,您别误会。”
明简冷冷地道:“回去,找你真正的主子去,去和他说,我汪明简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后宅争宠的那点事儿,我还没看在眼里。什么三小姐、二小姐,我看着高兴,便与她说两句话,我若看着不高兴了,哪个也别打算活得了。”
春和勉强让自己的神色自然一点地向明简赔着笑:“小王爷,您说笑什么呢?奴才的主子只有您一个啊?”
明简盯着春和道:“春和啊,你真是拿我当傻子了。你近来所行所止,可还有半点心在我这里。我倒不明白,她们许过你什么。若是母妃,也还罢了,她愿意盯着我些,也就盯着我些。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你没必要让我给秦红弦当枪使,你指望着,我现在护了秦紫袖,便再不能纠缠秦红弦,与二弟相争了。你要是母妃的人,你就回去告诉母妃,让她放心,我不是把那些事放心上的。你要是云烟门的人,我不妨问你一句,你们都拿我这小王爷当什么了?是对付王宫的枪么?秦紫袖不用问,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云烟门弟子,不过是云烟门为了对付秦红弦的一枚棋子。让我与她联手,亏你们说得出口。我汪明简再不堪,也是平阳王之子,能争一争王位的,还不至于和一个下三滥没来路野丫头联手。”
春和脸上的笑愈发地不自然起来:“小王爷,您糊涂了。什么云烟门,奴才也是那天跟您一块儿知道的。再之前,奴才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的。”
明简昂着手,也不看春和,道:“那就是说,你是母妃身边的人?”
春和继续赔笑道:“小王爷,您这更是说笑了,您试想,您这些年的事儿,有多少不能同王妃知道的。奴才但凡会透给王妃,王妃得怎么对待您?”
明简凝眉道:“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我呢,再最后问你一句话,你若肯与我说实话,便还留在我身边,你要是不肯说,也就怪不得我了。”
春和脸上堆着笑:“您这话说的,奴才这些年何曾有一句话不对您实说的,偏偏您今日,对奴才说这些。真是冤死奴才了。”
“别说这没用的了,我问你,余氏,是不是死在你手?”明简冷冷地看着春和。
春和苦笑一声:“奴才这心里,一直闹不明白您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是思念小王妃过度。小王妃当初是自裁。”
明简咬着牙,咽了口唾液:“好,好得很,你出去吧。”
春和望着明简:“小王爷,您这是肯信了奴才了?”
明简冷笑一声:“出去,不用回来了。”
春和朝明简连连叩首:“小王爷,奴才打十岁就跟您了,奴才这些年,是怎么在您身边服侍的,可曾有一日不尽心,您不看今时,也看往日。不看往日,也想一想来日。”
明简苦笑一声:“你让我看什么呢?这样吧,我也不处置你,这是三千两银票,你拿着,到外埠,够你养老的了。”
春和见明简铁了心地不肯再要自己,眉毛眼睛几乎地挤在了一起,勉强挤出了两滴泪来。
明简坐在椅上,恍若未见。
春和朝明简叩首道:“既然小王爷铁了心不肯再要奴才,奴才也不要您的银子。离开小王爷,奴才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奴才就索性……”
说着,站起身来,往一旁摆放的硕大的瓷瓶上撞了过去。
明简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唤出自己在别苑的丫鬟青荇:
“你看着这里,谁也不用管他,什么时候,真断了这口气,什么时候就拉出去埋了。”
青荇道一声:“是”,走到春和身边:“已经断了气。”
明简叹了口气,对于春和的死,他倒没有什么可愧疚的,只是后悔自己没早让人把他治住,再慢慢询问,自己一时大意,还没有问出他背后的主子,就任他死了。
不过,如今也能知道,他离开自己之后,也只有死路一条,据此看来,倒不似他母妃的手笔,想来,只能是那云烟门的了。
一时明简又道:“你知道罗红衣么?”
青荇低着头:“奴婢知道。”
明简叹了口气:“去告诉她,让她去跟秦红弦说,秦紫袖的那个药,还有一层功效,是能令人刀枪不入。”
青荇道一声:“是”便要出去。
明简又唤一声“青荇”,青荇停了下来。
明简道:“告诉罗红衣,让她好好地照顾好红弦,照顾好了,我有许她重见天日,不再为人暗卫的那一天。“
青荇点了点头,道一声:“是。”又咬了咬牙,对明简道:“小王爷,您放才说的那个毒药是真的么?”
明简冷笑一声:“刚才多嘴的那个,可还躺在这里呢。”
青荇抿了抿嘴:“奴婢知道,他犯的错,不是因为他多嘴。奴婢只是想知道,如果世上真有可以让人刀枪不入的药,奴婢可不可以要来一些。”
明简豁然笑道:“好,按理说,我若有的话,给你一些也无妨,毕竟那个药只是让人口吐真言,又刀枪不入,你平时话也不多,只可惜,我并没有这个。”
青荇神色黯然。
明简笑道:“好了,你快去找红衣吧,你的事儿,我记住了,等将来,我要是能拿到手,一定给你一份儿。”
青荇道一声:“多谢小王爷。”转身便去寻罗红衣。
送走青荇,明简仰着头,叹了口气。他这些年来,太不容易了。他又何尝不知道紫袖所言是真。可正是知道紫袖所言是真,自己那时,才会急于把她送进大理寺。
自己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年,才能在那王宫里,在自己那嫡母的笼罩下,安然活到今天,他可不能让就这么着引起更多的怀疑。
只是,后面,紫袖她说出了那个毒性,自己若再坚持着,一定要让她进大理寺,自己难免又有些
想到此处,明简又叹了一口气。
却说红弦,在宜兰堂里吃了些东西,又沐浴更衣,无论身心,都前所未有地轻松。
纵然,紫袖那边,还没有最终结束,可是,任父亲再怎么的偏心,也不能再继续偏袒下去了。
往后,紫袖在父亲面前,甚至于说在整个秦家,都不会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其他举风作浪的人,也不会再与紫袖联手,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不能保守任何秘密的人深交。
红弦躺在床上,朝云岫笑道:“这会儿要是云青在,就该让她给奏一曲《良宵》。”
云岫看红弦轻松的样子,也就跟着取笑道:“那又能怪得了谁呢?当初您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就非得把我们这些人都撵走才算。这会儿想起云青了。那就想着吧,我也没办法。”
红弦笑道:“好家伙,这丫头倒揶揄起我来了。珠儿,你年纪大些,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丫头?”
珠儿只是抿了抿嘴,笑笑。
云岫却是有些不甘心地道:“平日里总说,身契都给我们了,不拿我们当丫头了,这会儿又这么说,真是的。”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阖上了眼睛。
刚阖眼没多久,只听外面有谭氏的丫头名叫贝儿的,唤一声:“云岫姐姐在里面么?老爷夫人叫二小姐过去,云岫姐姐您给传一声儿。”
云岫微微皱眉,却还是打开门,对贝儿比了个“噤声”道:“小姐这才睡下,有什么事儿么?要不是特别要紧的话,你去跟老爷、夫人说,让小姐多少再睡一会儿吧。可是没看见,刚才吃东西时,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叫老爷、夫人多心疼小姐一些吧。”
贝儿一副为难的模样,委委屈屈地道了两声:“可是”,却终究拗不过云岫,转回头往宝竹轩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