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折腾,只让红弦觉得自己的江湖阅历还是太少。对于紫袖,反倒没有之前的厌恶,是淡漠。
她如今,对于这个下毒反倒毒到自己的紫袖,完全不放在心上。
红弦转过头来,望着秦士清:“爹,回去之后,您想着给赵伯父寄封信,别让他太担心这里。”
秦士清只道一声:“知道。”
粉蝶拿出自己的手帕,往上面倒了些水,递给红弦。
红弦接了过来,对粉蝶道:“姐姐你也多受累,代我去给赵香兰,还有李馨萝、黄秋雁她们报个平安。”
粉蝶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呢?”
红弦轻叹一声:“我有些太累了。回去让云岫伺候洗洗,然后好生睡一觉。”
秦士清道:“弦儿,紫袖这丫头,你打算自处处置?”
红弦叹道:“您这话问的,叫我怎么说呢?该怎么处置她是您的事儿。如今,大殿下那边也糊弄过去了,也不用往什么大理寺送。不过呢,您为这个事儿,调了兵,是不是得给营里一个交代?李大将军那边,您得想好了怎么说,咱们秦家,在他眼里,本就不怎么样,这一回……唉,您的仕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士清恨恨地看了一眼紫袖。
紫袖被绑缚着,退又无处退,只是阖了阖眼。
红弦叹了口气:“别说您和营里,我现在跟王宫里该怎么样,我都不知道。”
粉蝶有些不解地道:“这事,又与王宫有什么关系?”
红弦叹道:“本来没什么关系的。可是好巧不巧的,大殿下就在那个时候过来了。我就不可能不进王宫跟王妃说一声儿。不过,有什么事儿,都明儿吧,今天我实在太累了。”
粉蝶皱着眉头:“大殿下真不是你算好了要来的?”
听到粉蝶这样说,红弦瞪起眼睛:“你说什么?别说他的行踪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我也不会算计他啊。他,我现在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姐姐你不会不知道吧。”
粉蝶叹了口气:“是我莽撞了。只是,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巧了。按理说,不应该啊。赵大人要出京,按以往的惯例,大殿下他会来送么?”
说到这里,粉蝶望着秦士清。
秦士清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红弦又叹了口气:“别说大殿下,我连紫袖这丫头,打算什么时候发难,我都不知道。”
粉蝶望着红弦:“你真的不知道么?”
红弦有些不耐烦地倚在车厢上:“我知道她一开始对我示好,是有她的目的在的,可能是想要一些东西,也可能是伺机朝我发难。可是,我没想到,她连再多几天都不能忍。到今天这才几天啊,她就忍不住了。”说着,转过头,看向闭眼装死的紫袖:“说罢,到底是什么人给你的毒药,又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发难,赵家姐姐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紫袖缓缓地睁开眼睛:“我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红弦哂笑一声:“你是真怕自己活得太好受了些。还是说,你以为,现在想问你话的,只有我一个人?”
紫袖忽然笑道:“可是,我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姐姐你下的手,不是么?”
红弦轻笑一声:“没想到,这个毒,倒让你变得聪明了。”
紫袖咬了咬牙:“不是我变聪明了,是姐姐这大半年里,过得太顺了,顺得让你认为别人都是傻子。”
红弦轻哂一声,靠着车厢,阖上了眼睛。
一时,到了秦家,红弦下了车,便直接回了宜兰堂。
宜兰堂里,坐在一处做针线的云岫和珠儿,看到红弦狼狈着回来,不由得一惊。
云岫多少有些经验,站起身来,朝红弦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红弦苦笑一声:“可是委屈大了,好了,先不说了,赶紧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澡。还有,有什么吃的么,赶紧弄了来,我实在太累了。嗯,水不需要特别热,快些就好。”
云岫回头对珠儿笑道:“我去打水,你去厨房拿吃的。”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红弦一人。
红弦不想弄脏了椅子,只是站在屋子中间。
“姑娘,是我松懈了,还望姑娘恕罪。”回弦回过头来,只见一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正是当日在暗中护住她的暗卫罗红衣。
红弦轻笑一声:“这怨不得罗姑娘的,罗姑娘您怎么现身了呢?您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么?”
罗红衣低着头:“千岁一直让我暗中护持您的。”
红弦听了,心下一动,连日来不曾有过江湖消息,她早已经忘记了还有罗红衣的存在。此时见到,她莫名的觉得,自己还在被人关切着。可是,又觉得这种关切,令人窒息。
红弦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不是,我去过哪里,你都知道?”
“是的。您在外面改妆,只能瞒得住寻常人,似我这样的人,您是瞒不住的。”
红弦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很好,那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要现身?之前,我被马惊到的那两回,也没见你能护住我啊?”
罗红衣的神色没有丝毫起伏:“姑娘莫要说笑,您被马惊到是怎么一回事儿,您自己还不清楚么?”
红弦听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借着被马惊到,说的谎不止一次,这要闹出来了,她也不知道最后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罗红衣只道:“姑娘请放心,在下不会把此事告诉任何人的。”
红弦微微点了点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会现身呢?”
罗红衣依旧神情自若地道:“我来,是告诉姑娘,秦紫袖方才说的并不全,她的那个毒药,不单单是令人口吐真言,还会让碰触过的人,身上形成一种毒素,这种毒素会让中毒之人不惧刀斧。”
红弦哂笑一声:“如今,她倒是刀枪不入了。”
罗红衣正色道:“是。”
红弦微微皱眉:“刀枪不入,那就没有一办法治她了是么?”
罗红衣依旧正色道:“那倒不是,对硬物能够抵抗,对软的,却不一定了。”
红弦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谢谢你。王妃命你护我,我能请你帮我办件事么?”
罗红弦面露难色:“这得看姑娘您要差我办什么事儿了。”
红弦笑道:“却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替我盯着紫袖,只要替我盯着她都见过什么人了就行,不用出手,这样可以么?”
罗红衣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
红弦却是猛然抬起头来:“你到底是奉的王妃千岁的差遣,还是受了大殿下的差遣?”
罗红弦嘴唇微微抽动:“姑娘这是从何说起?”
红弦看到罗红衣克制的模样,心中料想罗红衣是受了明简的差遣,便也不明说,只含笑道:“没什么,是我多虑了。这话,别同王妃说起,谢了。”
罗红衣点了点头,道一声:“知道,姑娘若无别的差遣,我能走了么?”
红弦轻笑一声:“你既来时不曾问过我,走又问我做什么呢?”
罗红衣神色微微一动,道一声:“是了。”便要走。
红弦却忽然拦道:“如果,我想见你,又该怎么找你呢?”
罗红衣道:“秦紫袖但凡见过府上丫鬟仆婢之外的人,我都会向您一一告知。其他时候,我会在我认为必要的时候来见您的,您不用担心。”
红弦点了点头:“我却还有一件事,想要让你跟我说清楚,当日,在皇宫外面,我被掳走,你那个时候,又在哪里呢?”
罗红衣面露愧色:“抱歉,姑娘,我是王宫的暗卫,我不能到皇宫的范围内窥视。”
红弦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了。你去忙你的去吧。”
罗红衣走后,云岫、珠儿两个嘻嘻哈哈地拎着食盒进来。
她二人看到红弦站在那里,不由得收敛了笑意,云岫走到红弦身后:“小姐还是太爱干净,明明累得不成样子,还不愿意坐下,奴婢方才就该先伺候您把衣裳换了。你把吃的摆上,我去给小姐拿件衣裳换了。小姐您再稍等一等,热水还得等一会儿,您也先吃口东西,省得这又累又饿的,回来身上不好受。”
红弦听到云岫叽叽喳喳地说话,一扫心底的阴霾。任凭云岫安排自己换了衣裳。
一边吃着东西,红弦一边想:“紫袖的毒是让人不能说谎的,可是,她自己却又可以选择不说话。现在又有个刀枪不入的躯壳,万一问她话,她一句话不说,又该怎么样呢?本来指望着父亲能狠下心来,对紫袖动刑,就已经不太现实了,现在,就是动刑,也不一定会有用。自己原来想着,可以从她那里问问,看她知道谭氏做过多少恶事,现在看来,是问不出了。不过,本来自己对谭氏也没有恨到要死,自己真正动过杀心的,只有紫袖一人。而谭氏,那要等自己查明母亲的死因之后。如果不是,那就留着她,照顾着小四,毕竟小四总还是无辜的。如果是她,那自己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