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不愿与明简有过多的交往,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明简转头看了一眼墨池:“秦兄,令妹虽非寻常女子,却也是闺阁弱质,自处好总让她这般冒险呢?”
秦墨池面色变了一变:“小王爷您说得是,往后,臣自会护好妹子。”
明简左右看了一眼:“按理说,秦大人家事,我不该说太多的话,可是如今这副景象,怕是不三个时辰,就得传到我的母妃那里。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二姑娘这会儿也该回了。”
红弦苦笑一声:“臣女这会儿回去,王妃千岁便不知道了么?还是先将这里的毒清理了才是正理。”
明简含笑道:“罢了,于秦二姑娘眼里,我做什么便都有个坏心,我也不与姑娘解释什么,姑娘您是明白人,当懂得在其位,谋其政,你不是江湖游侠,在此行侠仗义,如今令尊就师营的兵将在这里,足以处理这些。秦兄此时应该回书院读书,二姑娘应该回家,好好休息,待休整好之后,还要回王宫去陪我那妹子明簪里。”
秦士清回头对红弦道:“红弦,听大殿下的,回家吧,这里不是很用得着你。有你在,很多事情我们也不方便。”
红弦低着头:“我知道了,我回去便是。紫袖那边……”
秦士清也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红弦私下里便处置了紫袖,不由得将声音放软:“你等我回去。我这回不让你受委屈了就是。”
红弦苦笑一声:“现在,她自己也中了毒了,您不用担心我会对她动私刑。她倒是不要紧,继母那边又要怎么说?”
秦士清面露焦急地道:“贞如那边,等我回去再说吧。紫袖那丫头,回去之后,先锁在宝竹轩,别让她出来就是了。”
明简在一旁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听这意思,倒是秦三小姐把秦二小姐给伤了,秦大人,是这么一回事儿么?”
秦士清神色肃然地垂手道:“其实,也没伤到。”
明简听了,冷笑一声:“因为没伤到,所以毒药撒在了地上,难道,是这么一回事?”
秦士清低着头,咬着牙,吐出一个“是”字来。
明简一幅豁然地模样:“原是这样,秦三小姐可在?”
秦士清道:“已经绑在车上了。”
“秦大人打算怎么片置?”明简望着秦士清问道。
秦士清低着头:“下官以为,紫袖虽有心下毒,却终没有伤到她的姐姐。到现在,也没伤到任何人,这里的土地,下官会设法赔偿。回去后,下官会对紫袖严加管教,再不许她随便伤人。”
明简冷笑一声,道:“秦大人打算这么着就让秦三小姐躲了过去,是么?秦大人,您在京师府当差,可以说是通晓律令,按律,投毒之人,可不因有没有真的毒死了人而定罪的。难道秦大人不知道么?”
秦士清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秦大人,凡事轻重,你要知道。您家三小姐,不睦姐妹,撒谎成性,也不是打今天开始的了。如此放任下去,您可得想想后果。您在京师府、京师营两处当着差,我瞧您如今可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一回,您要想徇私过去,我看,您这京府丞当不当地,也是两可了。”说到最后,明简眉眼之间,尽是不满。
秦士清只道:“殿下息怒。”
明简又道:“叫三小姐下来吧。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毒蝎心肠。”
秦士清只得吩咐墨池:“叫你两个妹妹过来吧。”
墨池道一声:“是”,便往车上去唤粉蝶还有紫袖。
粉蝶拽着被柳条绑着的紫袖下了车。
两个人一起押着紫袖,就往明简那边去。
明简看到紫袖,知道秦士清所言非虚,便点了点头:“秦大人在京师府,这一案便别让京师府经手了。春和,拿我的条子,往大理寺。该怎么说,你知道的。”
秦士清面露难色:“小王爷,求您给小女留一条生路。”
明简冷声道:“她给她姐姐下毒时,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今天?”
紫袖抬起头来,望着神色森然的明简:“呵,小王爷,没想到,你也对秦红弦这个贱女人百般护持。她在王宫时,难道还对你做了什么好事儿么?”
红弦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秦士清低声叱道:“紫袖,住口。”
明简冷笑着,看了一眼紫袖:“平阳王宫的事情,三小姐知道得倒很清楚么?”
紫袖几近癫狂地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大殿下,小王爷,应名您是一位小王爷,有您那兄弟在一天,您可还有当上王爷的可能么?您如今,替秦红弦这贱人撑腰,想让您那王妃嫡母,对您稍微好一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将来王位还是您那兄弟的。您如今,为了让自己在王宫里能立足更稳,这么帮着秦红弦。之后秦红弦为了王妃的位子,可会善待您么?人们都说我蠢,你比我还蠢。”
明简压着心底怒意,轻摇了摇折扇:“好,好得很,你们秦家上下,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啊。秦紫袖,我如今不与你多说,有什么话,你往大理寺正堂上去说吧。春和,押她走吧。”
紫袖瞪着明简:“呵,我这辈子,是毁你们手里了,可是你给我记下,你将来,比我还惨。我们这些人,只因为生母不是正房太太,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受多少委屈都是理所应当,稍微为自己筹谋一点,就是不安分,就是罪该万死。小王爷,你跟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女孩子,争,也不过争个嫁妆罢了,再值钱又能值多少钱?你呢?你跟你那兄弟争的是王位,那是与皇家共掌天下的平阳王。你想想,他们将来能容得下你么?你看看你眼前的那个秦红弦,你以为你今天替她处置了我,她将来就能容得下你了么?真是笑话。”
一直不说话的红弦,看自己怀里的鸡一直没事儿,知道自己身上擦干净后,便不会把毒沾到别人身上,便走出圈子,将鸡一放,伸出腿来,便朝紫袖心口踹去:
“你想让秦家落个满门抄斩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紫袖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怎么,我说中了么?让你这样着急。满门抄斩,你以为我还会怕么?不,我不怕,能拉你陪葬,我什么都不怕。”
红弦实在想不明白紫袖对自己的恨意怎么会如此之深,只摇摇头:“紫袖,我自问这些年来,并没有什么事儿是对不起你的,你就真只为争嫁妆,就到了这个地步么?就咱们秦家,指着父亲那点官俸,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的人,你又爱戴个金的,手里还能有多少钱,如今又得给哥哥娶媳妇,还能给咱们办多少嫁妆?”
紫袖冷笑一声:“少来,你那死鬼娘亲,当初给你们留下多少,你当我猜不出来么?”
秦士清低声叱道:“紫袖,你说什么?”
紫袖苦笑道:“呵,我知道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江南周家的名声有多响,我是知道的。周家的大小姐,给留下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呢?”
红弦冷冷地道:“再多的东西,也没有命重要。况且,纵是我死了,我娘留下的东西,难道就能到你的手里么?”
紫袖哂笑一声:“你当我傻啊,在弄死你之前,我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红弦愈发不解地道:“你问我,我就要说么?”
紫袖苦笑一声:“我给你下的毒,并不是要人命的东西,或者说,这个毒,只会在遇血之后销蚀金器,毒杀牲畜。用在人的身上,只会让人口吐真言。”
红弦听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她早知道紫袖下的毒是这种,便不会费这么大的事儿,毕竟沾在地上,再让人碰了,也不会害死人,毒死几只鸡鸭,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那你不该还能活着啊。”
红弦随口调侃了一句。
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粉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紫袖白了一眼红弦,道:“没想到一向倨傲无匹的秦红弦,也会骂人。”
红弦轻笑一声,拍了拍紫袖的面颊:“我有骂人么?”
说罢,转回头来,朝明简深施一礼:“小王爷,紫袖如今,已经说出是什么毒来,臣女还有话要问她,您能不能容臣女两日,臣女再押她往大理寺去。”
明简轻摇摇折扇:“也罢,就依二姑娘,既然不至于害人性命,我也就不过问了,二姑娘请便。”
红弦含笑道一声:“是”转头对秦士清道:“爹,我也累了,咱们能回去了么?”
秦士清苦笑一声道:“好,咱们回去。”
明简亦带着春和,往平阳别院去了。
只留下几个兵丁进行着善后。
坐在车厢上,红弦铁青着脸,如果她一早问清了紫袖,或者不需要这半天这么狼狈。
可是她被那金钗消融的景象吓住了,只想着凭一腔血勇,把这里的事情解决,让更少的人受到影响,却反而影响了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