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低着头，咬了咬牙，从王妃身边起来，跪了下来：“臣女有罪，不敢奢求千岁开恩。臣女之前曾中百草堂的诛心散，和另一样毒药。另一样毒药臣女如今以然尽知。”
王妃看红弦神色更变，知道那件事非同小可，只是当着红弦的面，不敢表现得太过懦弱，反让红弦害怕。只得强打着精神：“你别怕，慢慢说出来。我自会给你想办法。”
红弦垂首：“臣女中的另一样毒，名叫断情膏，可以压制住别的毒，不过一但有了嫁娶之事，之前被压制住的毒，便会加倍发作。”
王妃听了，冷着脸：“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们。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正月初一，臣女见到师尊了。她曾对臣女说过这些。”红弦低着头，再无遮掩地道。
王妃点了点头：“看来，你师兄是不知道了。”
红弦低着头：“是臣女对不住师兄。”
王妃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之前还中过什么毒来着，对了，是诛心散，说是如果动了伤人的心思，自己会先疼痛。只要你不动伤人的心思，倒也没什么的。”
红弦低着头：“只是臣女总是避免不了与人争执的。况且，臣女那日遇刺，中了无数的银针，如今并不知道那些针里面有没有什么毒。臣女真的害怕，若有一日，真的嫁与师兄，会不会对他不利。”
王妃深吸一口气：“这你倒不用多想，那诛心散，他可是知道的，那时百草堂的许香不是还诈你说是另一味药是让你不能怀孕生子的么？那个时候，你师兄都不曾在意过，你如今又在意什么呢？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会因此嫌弃你么？”
红弦缓缓地抬起头来：“难道说，不应该么？”
王妃轻笑一声：“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看得这么轻了呢？如果只为了诞育子嗣，完全可以给你师兄再纳妾室。你总不至于是只河东狮子吧。”
红弦听了，苦笑一声：“臣女素来是配不上师兄的，皇后娘娘让臣女秋日入宫选秀，未尝还会把师兄的正室之位许给臣女。臣女也不敢妄想。”
王妃笑道：“你师兄的脾气，谁还不知道么？真给她指了别人家的姑娘，到时也是让人家受委屈。好了，红弦，别想这些了，你师兄也好，我也罢，向来也不是把你当做凡俗女子看待。你打点好精神，想着回头进宫要怎么办，那千机莲子，总还是要查的。”
红弦低着头：“臣女知道。只是回春医馆那边……”
“你之前与他们是怎么约的？”王妃问道。
“每逢一、逢五，臣女会过去。还有，臣女让医馆的掌柜娘子配的药，也只够这么几天的。”
王妃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尽量让你不在宫中待太久。对了，你让医馆给你配得什么药？那些毒药还是等你师父回来，你自己别胡乱去解。”
红弦笑道：“不是解毒，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觉得累的慌，配点补中益气的丸药，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王妃看了一眼红弦，略带嗔怪地道：“王宫里有现成的丸药，你不要，还要出去配去。”
红弦讪讪一笑：“那几日，千岁总是冷着臣女，臣女哪敢啊。”
王妃轻笑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么？罢了，你愿意在外面配药，就在外面配吧，要是不见好，想着回来让宫医给你瞧瞧。”
红弦道一声：“是”，又试探着问道：“那臣女的姐姐。”
王妃戏笑一声：“我若说有意让你们姐妹效法娥皇女英，你打算怎么样？”
红弦听了，红着脸：“唯有遵旨而已。”
“你终是不愿意的，是不是？”王妃盯着红弦胀红了的脸，问道。
红弦将头垂得更低：“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臣女姐妹，能得千岁青眼，原是臣女一家，不敢妄想的福分。”
王妃豁然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千万别为了这个，同自家姐妹生分了。你姐姐这一回，为你付出得太多了，别让她总是呆在你们那个家里，受着那对儿母女的气。”
红弦低着头：“臣女知道。臣女以后，若与馨萝姐姐她们一起玩耍的时候，会带上姐姐的。”
王妃笑道：“这就好，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你们秦家，唉，实在是一言难尽，你们姐妹，得懂得自救。”
红弦道一声：“是”，又问道：“千岁若无别的吩咐，臣女先退下了。”
王妃笑道：“去吧，下去同你姐姐四处逛逛。明天姐妹们再回家。然后，先不用上来当差，回去也歇息几天，等我请旨，带你进宫。”
红弦抬起头来：“那您的脖颈？”
王妃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如今不用时常地按了。”
红弦望着王妃：“可是臣女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妃笑道：“那你就将这手法，传与碧兰，你看如何。”
红弦也不保守，只道：“那倒是好，碧兰姐姐常在千岁身边伺候，又比臣女贴心，不似臣女总是招您生气。”
王妃取笑道：“你还知道，亏得你不是碧兰她们，你要是她们那一队儿里的，不知道要挨多少打了。”
红弦拿帕子捂着脸：“现在又不是没挨过。”
王妃轻轻地拍了下红弦的脖颈：“还同我闹，行了，去同你姐姐玩儿一会儿吧，她不似你，是在这里惯了的。”
红弦道一声：“是”，便从是王妃的寝宫退了下去。
回到小香舍，只看粉蝶躺在自己的床上，红弦也不叫醒，只卧在了粉蝶的外面。
粉蝶感觉到身边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红弦，怎么样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弦望着自家姐姐，深深地吸了口气：“姐姐，如果以后，让你常住在这里，你看怎么样？”
粉蝶一时有些不解：“你说什么，不回家了么？”
红弦含着笑：“千岁有意让咱们效法娥皇女英。”
粉蝶听了，刷的一下子，脸也红了起来，隔了半晌：“这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好端端地，说到这里了。是不是你为了让我躲紫袖她们母女远些，出的主意。”
红弦叹了口气：“按说和你一起嫁过来，我是愿意的，哪怕是我受些委屈，让你做大呢。我都可以接受。不过这一回，真的不是我出的主意，是王妃千岁先说出来的。”
粉蝶有些焦急地坐了起来：“王妃千岁怎么想起说这个了，是不是你同王妃说什么了？”
红弦笑道：“姐姐，你急什么呢？就凭咱们姐妹的出身，能到平阳王宫，已然是上上之禧了。你还记得，当日赏菊会，咱们是在什么位次么？”
“我当然记得，正因为我记得，我才不肯高攀。”说话间，粉蝶的眉宇中透着坚毅。
红弦笑道：“若只以明面儿上的身份看，她是共掌天下的平阳王宫的小王爷，咱们是京城遍地皆是的四品官家的女孩儿，可以说是天上地下。可是暗中，我是他的师妹，没有什么配不上的。”
粉蝶没好气地道：“你是，我不是。”
“难道，我还会欺负你么？”红弦笑盈盈地问。
粉蝶赌气一般地：“往常，你没欺负过我么？”
红弦亦坐了起来，对着粉蝶：“那你打算怎么办？还在谭氏母女手下讨生活么？她们现在可是自顾不暇啊。还是说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姐姐也找到了好靠山。没关系，姐姐要是有了好门路，我不会拦着你的。”
粉蝶喘着粗气：“你说什么呢？不理你了。”
红弦笑道：“不理便不理吧。王妃刚说让我带着你在王宫里转转，明天咱们再回去。你说，你想看山我还是看水，我陪你去。”
“我什么也不想看。”粉蝶不高兴地躺了下来。
红弦嘻笑着也躺了下来，道：“好啊，那咱们什么也不看，我就在这里陪姐姐躺着。姐姐，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女孩儿家早晚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咱们现在这个景况，指望家里头能有人为咱们用心，是不太可能了。倒不如趁这机会，无论是平阳王妃，还是皇后娘娘，她们给咱们指了哪里就是哪里吧。”
粉蝶没好气地道：“既这么说，你还问我做什么？她们给指哪里就是哪里吧。不过，皇后娘娘既然说了让咱们秋到跟着选秀，这段日子，王妃千岁说了什么，也就只是说说吧。”
红弦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姐姐明白得很。”
粉蝶又道：“既然只是说说，你又当个真事儿似的来问我做什么？”
红弦听了，睁大了眼睛，伸出食指，比在了自己的唇边：“姐姐慎言。”
粉蝶轻笑一声：“看来，你在这王宫里，也要谨言慎行啊。”
红弦被粉蝶嘲讽奚落，本就红着的脸，胀得更红，沉吟半晌，方顶了过去：
“姐姐在家时胆小谨慎，到了王宫，反倒胆大起来。倒是比我更是什么话都敢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