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怎么办呢,继续在这里跪下去么?
跪死在这里,看王宫里愿不愿意再把自己救过来么?如果不救,难道就真死在这里么?
王妃千岁,应该没有恨自己恨得要死吧,真到那一步,只怕一句话也不同自己多说了吧。
只是如今,自己要怎么进去呢。真冒险闯进去么?
擅闯王妃寝殿,这罪名也不小,红弦还不敢轻易冒险。
珠兰留下的手炉,一直放在袖中,如今已经渐渐地凉了。
红弦从荷包中拿中一根丝绦,穿过手炉双耳,悬于腰间。
又解下腕上的串珠,轻轻地捻动,暗中调动内息,好让自己略微好过一点。
“红弦,你非得进去么?”
红弦抬起头来,只看明簪郡主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红弦点了点头:“王妃千岁还不肯召见臣女么?”
明簪苦笑一声:“她不肯,你就跪死在这里,是么?”
红弦一时无言。
明簪郡主娇笑一声:“罢了,我给你指一条路,母妃这两天,睡前一直让小丫头捶腿,一会儿,你就进去替了那小丫头。斑兰她们同你也要好,总会替你打掩护的。”
红弦望着明簪郡主:“那小丫头会不会受了牵连?”
明簪轻轻顿足:“你倒还管得了这么多?横竖我保着她就是了。”
红弦轻声问道:“您保得住么?”
明簪伸手一指:“你啊,真是让人恨死。罢了,我不管你了。”
红弦深吸一口气:“郡主,您的好心,臣女明白,可是臣女实在不想再牵连无辜。”
明簪叹了口气:“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
说罢,一跺脚,便又走了。
这样跪了一日,太耗体力,红弦的眼睛,有些快睁不开了。
她有心,像郡主所说的一般,冒一回险,却又真怕会牵连到无辜。
可是这会儿再不想办法进去,这一夜就真得在这里跪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郡主不是说要保着那丫头么?郡主真保不住时,有什么刑罚,我替了她,也就是了,总不至死罪吧。
再这么熬一夜,自己这两条腿,也就真要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红弦伸手撑地,勉强起来,又用手揉了一会儿膝盖,才勉强地能够走动。
擅闯王妃寝殿的罪过,她承担不起,但是有郡主在,她相信,总不至于真要了她的命。
红弦咬咬牙,进了院子,守屋门的小丫头看到红弦,便要往里面报信儿。
红弦看了,连忙叫住:“姐姐莫慌,千岁可睡下了么?”
正说着,只看碧兰从屋里闪了出来:“嘘,轻点儿声,千岁睡了,黄竹正给千岁捶腿呢。你们两个,先跟我往厨房来。”
说罢,朝左右看了一眼,却仿若并没有看到红弦一边,便走了。
红弦知道,这是郡主给这几个丫头安排的,给自己留的机会。
红弦轻手蹑脚地进了王妃的寝殿,看到外间屋昏昏欲睡地斑兰,又轻手蹑脚地进了里屋卧房。
给躺在床上的王妃捶腿的黄竹,半睁着眼睛看到红弦,有些惊慌。
红弦比了个噤声,朝黄竹摆了摆手,让黄竹给自己让了个位置。
红弦跪在王妃的床前,伸手替王妃捶着双腿。
还未睡着的王妃感觉给自己捶腿的力道有了变化,睁开眼睛,瞥到红弦,却不说什么,只是阖上眼,又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王妃醒了过来,咳嗽一声。
红弦与黄竹俱是一慌。
红弦一直给王妃捶腿的双手,僵直地悬在那里。
王妃从床上坐起,外屋的斑兰进来,扶着王妃坐好。
王妃扫了一眼三人,最后瞪着黄竹道:“拉下去,打二十棍子。”
黄竹觳觫地朝王妃叩头。
红弦惊呼一声:“千岁饶命。皆是臣女的不是。求您饶了她吧。”
王妃冷笑一声:“你倒还在本妃面前称臣,谁家臣子做成你这个样子?”
红弦低着头:“千错万错,皆是臣女之错,多少罪愆,臣女愿受,只求莫要牵连他人。”
王妃冷冷地道:“你做的事,就是牵连他人的事儿,你若不想牵连他人,怎么就敢闯本妃的寝殿?”
红弦低着头,不敢辩驳。
王妃一直斑兰道:“你们几个,倒都当得好差,碧兰那丫头呢?”
斑兰跪在那里,低着头道:“千岁恕罪,奴婢一时打盹,不知道的。”
王妃呵然冷笑,道:“都拿我当傻子耍呢,这是不是明簪给你们出的主意?”
红弦心里一惊,不知要说些什么。
斑兰咬着牙,吐出一个“是”字来。
王妃一点红弦额头:“她倒比你聪明,知道把明簪说出来,便没她什么事儿了。得了,有她在中间跟着捣乱,我也怪不了你们,斑兰,带着这丫头下去吧,往后不许她再上来伺候。”
斑兰伸手拉着还要磕头的黄竹:“行了,快走吧,还想什么呢。”
一时,屋里只余下王妃与红弦二人。
“没想到,你到把本妃身边这些人,都给笼络过去了。本妃倒是佩服得很啊。”王妃冷笑着道。
红弦低着头:“皆是千岁垂怜。”
王妃正色问道:“秦二姑娘,本宫问你,你来平阳宫做什么?”
红弦低着头,依着礼数:“臣女来给千岁请安。”
王妃哂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出的大理寺,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平阳宫?中间你都做什么了?”
红弦听了,霎时明白,王妃恼的不单是她来晚了。
只是现在,她只有硬着头皮道:“回千岁,昨日臣女家中,实在事情冗杂,不能来给千岁请安。”
“没有功夫来见我,倒有功夫跑东宫一趟了。你当我是傻子了。”王妃冷笑着,望着红弦。
红弦虽不曾抬头,却也能感到王妃目光中的寒意。
“别想着哪里安稳,你脚底下就一条路,你头上就一片天,那就是我。除了平阳王宫,你还想往哪里去?”
红弦听到这里,心生惧意:“臣女不敢。”
王妃叹了口气:“是平阳王宫的门楣不够高,还是你师兄品貌还不够好,倒叫你这般首鼠两端。”
红弦听了,将头垂得更低:“臣女不敢。”
王妃哂笑着:“你如今的样子,真不像你娘。有心要借东宫的势,怎么不敢明说?”
红弦深吸一口气:“臣女无意借势东宫,是臣女在大理寺时,臣女的长姐,曾往东宫求援。臣女出来,便不敢不去拜谢。”
王妃微微皱眉:“你长姐,那个叫粉蝶的,也是个拎不清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来找我,非要牵扯到东宫,你秦家何以这般首鼠两端。”
首鼠两端,那是为人属下最大的忌讳。
也是上位者最忍不住要试探的。
昨日太子妃的戏耍,今天王妃的冷漠,当初自己与谭氏让长姐粉蝶左右为难,自己也曾因为云青与谭氏那边的珠儿走得太近,而疏远她,若不是后来知道云青照看珠儿,只是单纯地觉得珠儿需要照顾,否则自己一样容不下她。
红弦从未想过,首鼠两端这个词,有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
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望着王妃。
王妃哂笑一声:“怎么,不服?”
红弦喘着粗气:“千岁,您知道臣女不是这样的人的。”
王妃的笑容之中,略微带了那么一点真切:“我知道,可是,你说别人知道么?秦红弦,你实在太胆大了。你既然注定要进我平阳宫,还有什么话不能先跟我说的,还有什么事儿要,要绕过我去,去找别人?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情,你到最后,要拿什么去还?”
红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少不服,我说的话,有哪一句错了?”王妃含笑反问道。
红弦陪着笑:“千岁心疼臣女,臣女知道。臣女往后,不敢再擅做主张。”
王妃轻笑一声:“你这丫头,是个胆大的,往后再有事儿,怕你还是要自做主张。”
红弦垂下了头:“臣女往后,一言一行,全依千岁吩咐。”
王妃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罢了,起来吧。把自己的心思放正了,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了。”
红弦知道,自己这一关,便算是过去了,便陪笑道:“臣女谢千岁体恤。臣女能像您求个恩典么?”
王妃伸手轻掐一下红弦的面颊:“真是个脸皮厚的。趁我还没恼呢,说吧。”
红弦咬了咬牙:“千岁,您能饶了黄竹么?当时的景况,臣女已经进来了,她也不好高声喊叫,惊动了您。”
王妃轻笑一声:“我也没罚她,只是让她还回原处当差罢了。往后,我这身边,也用不上她了。”
红弦眼睛之中带着恳切:“千岁,您莫要因为臣女,赌气伤了自己的身子。您如今,每日睡前捶捶腿,对您的身子大有裨益。”
王妃笑道:“行了,有你在,我还用她做什么?你的手法,倒比她好些。”
红弦默然,对于黄竹,她实在已经进力了。
王妃伸手揉了揉红弦的头:“你这丫头,真是让人恨时恨死,爱时爱死,叫人拿你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