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情,您当初曾下令要杀臣女,臣女自认并无该死之罪,小王妃您便不曾有过一点愧疚么?
论利,别苑虽是雅致,但终不比王宫阔大,小王妃您可想便不想回到王宫里去么?”
红弦抬起头来,望着小王妃余氏。
小王妃轻轻地摆了摆手,对明简道:“殿下,让我们女人间说几句话,成么?”
明简不忍拂妻子的面子,道一声:“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事儿,想着叫我。”便出去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小王妃余氏还有红弦二人。
余氏看着红弦,冷笑一声:“秦姑娘,你今天来,真的只为了替你的继母求医么?据我所知,你与你继母之间,常有龃龉。”
红弦面上含笑,回道:“臣女与继母纵然再是不睦,她腹中的孩子,总是无辜,小王妃素怀仁义,还望恩准。”
“你方才问我,想不想回到王宫里去,难道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劝得动那老妇么?”余氏冷冷地道。
红弦故做茫然地望着余氏:“您说什么?”
“呵呵,你劝得动平阳王妃么?”余氏脸含冷笑地道。
红弦点了点头:“只要您肯答应,臣女自然有法子。您如今迁居别苑,终是因为您当初曾要鸩杀臣女。只要臣女在王妃面前愿意求情,王妃总不至于一再地不肯让您回去。”
小王妃余氏叹了口气:“你终是什么也不知道。”
红弦听余氏的意思,仿佛其中还有隐情,她也不敢问,只道:“试上一试,总无害处。小王妃您难道想一直在外面么?”
余氏苦笑一声:“秦姑娘,你喜欢香么?”
红弦不知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从何而来,只道:“谈不上喜欢,亦谈不上不喜欢。家中有时,丫鬟们想着用便用上,没有也不想。”
余氏脸上露出一股奇怪的笑容来:“是啊,你一向对这些衣饰不怎么用心的,每回来王宫,还总是王妃看不过了,叫丫鬟打扮你,真好。”
红弦听到此处,心念一动,余氏因鸩杀不成,而被迁居别苑之前,王妃并不曾赏过自己衣饰。赏菊会那回虽换了衣裳,却是因为衣裳湿了不得不换,并非王妃有意打扮自己。
如今看来,小王妃虽迁居别苑,但还是一直能得到平阳王宫里的消息的。
虽然今天大殿下明简在此,但红弦并不曾往那上想,毕竟大殿下明简一个男子,寻常不会太过关注女子的衣饰。
况且,明简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更不会轻易对他的妻子提及自己。
看到红弦皱着眉头,余氏轻笑一声:“你放心,我这便派稳婆去救你的继母。所有的事情,终是我对不起你了。”
红弦听了,朝余氏叩首道:“小王妃今日肯施以援手,臣女感激不尽。”
小王妃余氏轻笑一声,高声唤道:“蓉蓉。”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王妃吩咐道:“看那些稳婆哪个有精神,叫跟着秦姑娘走一趟。再挑个稳重些的车夫,送她们回去。红弦,你再在这里等等。”
红弦听了,心中喜极:“小王妃您仁德待下,臣女感激不尽。”
余氏轻轻地摇摇头:“罢了,别说这些话了,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了。临了帮你这一回。但愿,你的继母能感激你吧。唉,不过我瞧着,那可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红弦低着头:“臣女知道。”
余氏又叹道:“这在这别苑这些日子,有时想起你来,我还真有些羡慕你。你不似我,太容易为外物所迷。若非如此,我也走不到今天。”
红弦脸上含着笑:“您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您安心养胎,等这孩子诞育下来,那是王爷王妃的长孙,您之后,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余氏忽然冷下脸来:“你哪懂得这里的事儿呢。罢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我累了。”说着,便阖上了眼。
一时,蓉蓉回来,红弦又被丫鬟引着出去。
又换了两回引路的丫头,才到了一辆马车前面。
“奴婢就送您到这里,您先上去吧。”小丫头笑盈盈地道。
红弦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看对面一个看着便极精神的中年妇人,往这边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小箱的丫头。
女人看着年纪不小,走路却也不慢,转眼便到了跟前:
“您便是秦姑娘吧。小人姓武,小王妃让小人跟您去一趟。”
红弦脸上含笑,朝那妇人行了半礼:“武娘子万安,这一趟,您多受累吧。”说着,亲上前扶着武娘子上了车,自己才上去。
武娘子连声道:“姑娘太客气了,小的得了小王妃的令,自然尽心竭力,您不用这样,可折煞小人了。”
红弦微笑道:“这大半夜的,又是过年,让您老跟我跑这一趟,我这心里实在不落忍。您放心,我虽没什么,总不能让您这趟白跑。”
武娘子笑道:“姑娘您真会说话,难怪这些日子,总听人念叨您呢。”
红弦有心问问都念叨什么了,转念一想,背后之言,多转述一层,便又多一分地不尽不实,听了也没什么意思,便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车声辘辘,红弦倚在车厢上,轻轻地阖了阖眼,这一夜,她实在是累了。
到了城门时,正赶上开城门,便也没费什么事儿,马车便进了城了。
很快,便到了秦家。
红弦跳下车来,扶着武娘子下来。
守门的门子,看到红弦,上前请了安:“二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那边急得什么似的。”
红弦笑道:“这回不用急了。这位武娘子,是平阳宫小王妃派来了。那可是一把好手。”
说着,亲自引路,便往正院那边去。
进了正院儿,还没来得及进屋,只听屋里传来一声儿啼。
红弦听了,心下一怔,她不知道该我向武娘子说些什么。
正犹疑间,只看门帘掀起,珠儿走了出来:“二小姐您回来了。”
红弦怔怔地:“我回来晚了,没想到,已经生了。听声音,孩子很好。”
珠儿道:“您刚离开不久,夫人便平安诞下四小姐跟二少爷。只是二少爷身子不及四小姐好,一直没有哭声……”
红弦转回头,对武娘子道:“您老去看看吧。”
武娘子道一声:“是”便跟着红弦进去了。
秦士清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他坐在自己妻子的身边。
谭氏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刘娘子同另外几个丫头在一旁忙碌着。都在想办法,怎么能使刘娘子手上另外一个孩子能够哭出声儿来。
“武娘子是小王妃派来的。让她给瞧瞧吧。”红弦神色不冷不热地道。
秦士清望着谭氏:“贞如,让她们给看看吧,也不枉红弦跑了这一夜。”
谭氏扫了一眼红弦,又上下打量了武娘子一眼:“真是小王妃派来的?”
红弦苦笑一声:“不然还能有假么?”
“让她瞧瞧吧,也是我这孩子命苦,生下来连哭都不会,我,我……”
秦士清拉着谭氏的手:“贞如,你还在月子里,不许流泪。”
红弦听着心里腻烦,往后退了两步,长吁一口气。
武娘子接过孩子,不知道用的手法,孩子果然微微地器出声儿来。
秦士清听了,心花怒方地,连忙笑道:“贞如,孩子哭了,不枉你辛苦这一场,翠儿,赶紧,封银子,好好地谢谢这位武娘子。”
说着,站起身来,朝武娘子拱了拱手道:“多谢您老了,这连夜奔波,实不知该怎么谢您。”
武娘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秦大人不必如此,小人也是奉命而来。您也不用急着看赏,临来时,殿下嘱咐了,不许贪要赏钱。”
秦士清有些讪讪的。
红弦看在眼里,心里暗道:“这个时候,有心要赏,早做什么去了。这个时候,又喊翠儿,那是能喊得来的么?装这个本,又有什么用。”想到此处,红弦慢慢地挪到外间屋。
才出屋,只看阿柔进来:“小姐,翠儿睡了,我听人说您回来了,我就过来了。您怎么样了?”
红弦轻笑一声:“我还能怎么样。这不是挺好的么?她们也都挺好的。阿柔,翠儿那边,怎么样?”
就在这会儿,武娘子与秦士清在一群丫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武娘子一眼看到阿柔,伸出手指,有些激动地:“你……你是……你是郡主身边的柔姑娘么?怎么也过来了?”
阿柔笑道:“武大娘您不知道,我早让王妃派来伺候这位秦二小姐了。”
武娘子笑盈盈地道:“早知道你在这边,咱们互相通个气儿,哪还让用得二小姐大半夜跑这么一趟,你给我私下传下信儿,二小姐都不用知小王妃的情。”
阿柔笑道:“可不是早不知道么?不过,现在您帮我一件事儿,我照样知您的情。”说着,转过头来,对红弦道:“小姐,这位武娘子,可是女医中的华佗在世。能让她给翠儿瞧瞧么?”
红弦笑道:“你们之间的人情,我怎么会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