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静。
除夕的夜里,即使到了后半夜,也是三三两两地有着鞭炮声。
夜行人便显得没有那么突兀了。
禹慕贤带着红弦,往平阳别苑的方向走。
禹慕贤一边走,一边道:“木生救了回来,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受了惊吓,哑了。”
红弦问道:“那是什么人掳走的他?”
禹慕贤轻叹一声,眼神中透着坚毅:“百草堂的人。听卫大侠回来时说的意思,木生对他们很重要。这一回,侠义道同百草堂难免有一战。红弦,今天,我最后见你一回,之后,只要我不来找你,你便不许来找我。”
红弦听了,点了点头:“要不要让师兄帮着想些办法。”
“江湖事江湖了,让他安心地当他的小王爷。”禹慕贤冷冷地吩咐道。
红弦垂首道一声:“是。弟子明白。师父,弟子所中的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禹慕贤深吸一口气:“诛心散是真。压制诛心散的那位药,是断情膏,当时许香趁你不备,给你下了。说来有趣,断情膏并不算是毒药,甚至可以说是一位宝贝。这东西,能压制着这世上绝大部分的毒药的药性,当然,只是压制,随着时间地推移,这期间中的毒,还是会慢慢显现出来。”
红弦皱着眉头,笑道:“这断情膏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怎么取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
禹慕贤叹了口气:“只是如此,自然不算不好。不过,断情膏有一条严苛的限制,就是一但有了嫁娶之事,便会彻底失效,之前所中的毒,还会加倍地反弹回来。”
红弦听了,苦笑一声,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说,她大费周张,又是下毒,又是骗的,只为了让我嫁不得人?”
禹慕贤摇摇头,道:“自然不只,她给你的葫芦里的血,你能想得出是什么么?”
红弦无心去猜,只道:“猜不出,也没心思猜了,师父,您别同我打这哑迷。我实在累了。”
禹慕贤道:“是这世上,唯一一味能解这断情膏的药。”
红弦听了,陷入沉思,当初许香给她那葫芦时,曾说那能解诛心散的毒,而代价是身材不会有所改变。
当初,许香以解诛心散为饵,让她在必要的时候,去喝那葫芦里的东西。
而如今,禹慕贤却说那是唯一能解让自己不能嫁人的断情膏的药。
红弦无力想得更深,只道:“您同我明说吧,这东西,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禹慕贤叹了口气:“这倒没有什么别的不好,就是会上瘾。”
红弦听了,张大了眼睛:“什么,上瘾?这东西要是上了瘾,那我成了什么了?”
禹慕贤伸手抚了抚红弦的脊背:“红弦,别怕。只要这回与百草堂一战成功,为师定能替你想到办法的。”
红弦叹了口气:“算了,他百草堂的东西,一样引着一样,一个比一个毒的厉害。我不能嫁人便不能嫁人吧。总比变做吸血的妖怪好。对了,师父,许香跟那葫芦一块儿给我的方子,又是什么呢?”
禹慕贤不得以地笑了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张茶方,你难道没看过那方子么?”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我那时身边没有一刻没人。我哪拿得出来啊。”
禹慕贤叹了口气:“事儿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方才也说了,不会动那葫芦里的东西,那我回头,就替你把它毁了,也省得留在世人害人。”
“等等。”
听到在自己面前一向乖巧的弟子拦自己的话,禹慕贤“嗯?”的一声。
红弦含笑道:“百草堂的东西,太过不同寻常,师父,你还是留住了,晚一将来有了用处呢。”
“也罢,依你。”
一时,师徒二人到了离平阳别苑还有一里来远的地方。
禹慕贤朝南一指:“前面就到了,我不送你了。”
红弦听了,点了点头,却忽然问道:“师父,侠义道有多少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联,你只当好你的官家小姐就是了。”
红弦脸上陪着笑:“师父,弟子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如果人不够用的话,还是让师兄想想办法。百草堂这些人,不该只让侠义道的义士们出手。朝庭的兵将,更有承担。”
禹慕贤揉了揉红弦的头:“傻孩子,对付他们,朝廷的将士们是没有经验的,也顶不了什么用的。”
红弦叹了口气:“那我能帮您些什么么?”
禹慕贤摇摇头:“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哪用你做什么呢?你好好在家呆着,别让为师担心。好了,去吧,别担误了事儿。”
红弦微微一笑,忽然跪到下来:“师父,您虽没同弟子说起,您这几日同卫大侠是怎么过来的,不过,弟子知道,您一定为了能给弟子弄清那几样东西,费尽了心力。师父的恩德,山高海深,弟子虽碎骨粉身,亦无以为报。”
“好了,大事当前,我的事儿不好做,你的事儿也不好做。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起来吧。”
红弦听了,羞赧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您老多保重。”
说着,起身便往那边平阳别苑去。
到了平阳别苑门口,红弦拍门亮明了身份。守门的人也知道红弦,便往里面一层层地上报。
待小王妃余氏的回应再一层层地传回来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红跟着仆妇,进了平阳别苑,路上又换了两回仆妇丫鬟,红弦才被引到余氏的屋里。
屋子里,点着不知名的香,红弦有些不大闻得惯,轻轻地抽搭抽搭鼻子。
“秦氏,你来了?”隔着床帐说话的不是小王妃余氏,而是余市的夫君,平阳王宫的大殿下,汪明简。
红弦听到明简的声音,慌忙地跪了下来:“臣女秦红弦,参见殿下,臣女不知殿下在此,有所唐突,万望恕罪。”
明简哂笑一声:“这里是平阳宫别苑,是我结发妻子的卧房。我在这里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么?不过秦姑娘你,大半夜的,跑到我与妻子的卧房,有何居心?”
红弦的额头,开始往外沁出汗来:
“回殿下,臣女的继母早产,家里没有提前预备下稳婆,除夕之夜,又实在不好请稳婆,臣女实在没有法子,才来求小王妃。”
帐子里传出明简的哂笑声:“你当吾的妻子是什么人了?她一样的怀着身孕,你让她把稳婆让与你?”
红弦咬着牙齿,低着头,委委屈屈地道:“臣女不敢,殿下恕罪。”
“你一向胆大,还能有什么不敢的呢?你下去吧,我不治你擅闯我的卧房的罪,便是了。”
红弦低着头:“殿下,若无别苑的丫鬟仆女带臣女进来,臣女是万万不能来到您的卧房的。臣女此来,并无恶意,还望殿下成全。”
明箴将声音放柔:“你还是那样地能言善道。和之前见你一样。”
红弦低着头,不敢回话。
“这里,是我们夫妻的卧房,是不该有外人进来的。你懂我的意思么?”
说着,“哗啦”一声,明简将床帐掀开,走了出来。
红弦听了,连连摇头:“不,臣女不懂。”说着,红弦左右顾盼,寻找着能够离开的机会。
“你看什么?怕了是么?”
红弦有些慌张地道:“殿下,让臣女同小王妃说两句话,好不好?您别这样。”
明简皱了皱鼻子,轻笑一声:“我哪样了?我打你你?骂你了?我可是碰都不曾碰到你,你怕什么?”
红弦深吸一口气:“殿下,臣女恳求您,让臣女同小王妃说两句话。”
明简冷笑一声:“你大半夜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吵醒了我,还要把我从我的卧房里轰出去。然后,还要再吵醒我有孕的妻子,秦红弦,母妃之前,实在太宠你了吧。你还懂不懂一点上下尊卑?”
红弦望着明简:“臣女行事无礼,失了分寸,若殿下您能做主,派一稳婆给臣女的继母接生,臣女万分感激。从此结草衔环。”
“少拿这些套话哄我,秦红弦,你要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的结草衔环,我不喜欢。我要的是……”不等明简说完,只听帐后“嘤咛”一声:“怎么这样吵啊。”
明简听了,恨恨地指了指红弦。
红弦笑着往前膝行两步:“小王妃千岁,臣女秦红弦,恭祝您福泽绵长。”
明简上前,亲自挂起帐子。
只看小王妃余氏,面色红润地望着自己这边。
红弦又往前一步:“小王妃千岁,臣女有事儿求您。还望您能成全。”
余氏听了,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态:“咱们两个,也没什么交情,你来求我什么啊。”话是冲红弦说的,眼睛却直往明简身上瞟。
明简不冷不热地道:“她母亲早产,又是难产,想让你派过稳婆过去。”
余氏脸上带笑:“是么?按说,救人一命,我没有什么好驳的。可是,你要知道,讲情,讲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说到最后,余氏冷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