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从未闻过这样重的血腥气。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孩子别再出事儿了。
她转回头,看了一眼粉蝶。
还没看清粉蝶的神色,就看到墨池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说话,又听身后有人道:“少爷,您怎么过来了。这现在您可不能进。”
红弦又转回头,看到一个老妪,身后跟着一个端盆的丫头。
“少爷不能进,那小姐是不是也不能进,既然不能进,又大晚上的把我们弄了来做什么?”
那老妪干笑着对红弦道:“小姐好一张利口,叫小姐过来的,也不是老奴。”
红弦听着有些刺耳,皱着眉道:“你是”
端盆的小丫头回道:“洒扫上的刘大娘,平时不大到小姐面前来。”
红弦皱着眉:“那今天是?”
粉蝶不想红弦在此纠缠,轻拉一下红弦的衣袖:“咱们去见父亲。”
二人带着云岫,与墨池朝进了静悄悄的院子,过于安静的环境,倒让红弦的心里,多了一重不安。
墨池站在院中:“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候着。”
红弦转回头来,望着墨池:“哥哥好歹到避风的地方,别在院子中间。”说着,又看了一眼云岫:“你去看看翠儿怎么样了。”
粉蝶轻轻地拽了下红弦衣袖:“这屋有人照顾翠儿,别让云岫处在中间为难。”
红弦轻笑一声:“我不让她为难,还有谁能为难她?别让她跟咱们进去,屋里指不定怎么样呢。”
云岫也道:“奴婢确实有些担心翠儿,去看看免得总是担心……”
粉蝶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摇摇头。
红弦附在粉蝶耳畔道:“你不觉得,翠儿挨打有些蹊跷么?”
粉蝶与红弦咬着耳朵:“你就不怕云岫引火烧身么?别忘了云青。”
红弦笑道:“云岫不是云青,现在也不是当初。不碍事儿的。咱们进去吧。”
红弦与粉蝶进了正屋,只看秦士清坐在椅上,垂着头,毫无生气。
红弦与粉蝶俱不敢开口。
一时,秦士清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女儿:“你们两个来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红弦看在眼里,有些心疼:“来了。您叫我们,有什么事儿?”
秦士清叹了口气:“墨池还得等一会儿,是么?”
红弦低低地声音,糯糯地道:“哥哥就在外面,是刘大娘说他不该进来的。刘大娘一个洒扫上的,怎么到屋里伺候上了,说话还不太入耳。”
秦士清苦笑一声:“墨池没进来便没进来吧。正好咱们先说句话。你们母亲的情况有些不太好,现在家里只有这么一个老妇人,只能叫她过来伺候了。”
红弦也不深想,直接问道:“既然过来伺候,怎么又走了?”
“她回去拿要用的东西去了。红弦,你也别同一个老妪计较。你的心胸,向来不只于此。你们母亲现在这样,你们该如意了吧。”
红弦牵着粉蝶的手:“父亲这话,我们听不懂。”
秦士清面带苦笑:“你们同她不是一直闹得很不高兴么?”
红弦神色肃然:“父亲,您现在心情不好,我们也不辩驳。一会儿刘大娘过来,您也可以问问她,这个事儿与我们何干。”
秦士清苦笑一声:“她也不是正经的稳婆医女,问她又能问出什么来。况且,咱们家这些人,谁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红弦抬起头来,望着秦士清:“父亲以为女儿是什么人?会去欺负一个仆妇么?”
秦士清叹了口气:“红弦,你现在人大心大,早不把这个家放在心里了。你当着人,叫贞如她一声继母,背着人时,便开始指名道姓的。当我不知道么?”
红弦昂着头,疾疾地道:“稳婆还没请来,刘大娘也只是回去拿东西去了。谭氏腹中的孩子还不一定就没有救了。您现在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整治我,比救人还重要?”
“你说什么?”秦士清望着红弦,满脸的诧异。
红弦冷笑一声:“您既知道无人处,我直呼其姓,我还遮掩什么?您以为事到如今都是因为我,我不妨同您明说,我若有心伤她而放手施为,她的孩子留不到今天。您也不是糊涂人,您可以想想,自我从王宫回来,何尝不是事事躲着她们母女?结果怎么样?紫袖出事儿,她什么也不想,便怪在我的头上。她现在也不好了,您一样地什么也不问,也要怪在我的头上。您既要怪我头上,那我什么话也不说,无非是到最后,拿我这条命,填她肚子里孩子的一条命。”
秦士清喝道:“你胡闹什么?我还问不得你了是么?”
红弦连连冷笑,一旁的粉蝶慢慢地往门口挪着。如今这个阵势,不是她能劝得了的,她只能出去求助于墨池。
就在此时,刘大娘回来,也不多说什么,便冲到了里屋。
秦士清终不想让人太过笑话,便低下声音:“有什么话,我回头问你。”
红弦依旧气哼哼地道:“我等得了,你们等得了么?”
“你说什么?”秦士清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里冒出火来。
红弦冷笑一声:“她肚子里那个,现在才几个月?是那么好救活过来的么?”
说罢,也不等秦士清反应过来,转身便走。
粉蝶亦转身唤道:“你往哪里去?”
红弦也不回头,只冷冷地道:“大姐,拿着我那支金簪,往东宫去找太子妃,看她那边能不能派个太医。我出城,往王宫别苑,去找同样有了身孕的小王妃,问她能不能匀个稳婆过来。”
秦士清喝道:“你这是闹什么?”
红弦哂笑一声:“我在闹?我总不能由着你们,将来把害了继母幼弟的罪名就这么搁在我头上。不想让我去是么?可以,我哪里也不去,就看她能怎么样。”说着,红弦转回身来,全不顾规矩礼仪地当着秦士清的面坐了下来。
粉蝶在旁看着,便如热锅之上的蚂蚁似的。
红弦脸上含笑,轻声劝道:“父亲,您一向不是糊涂人,我若真有心害她,而今坐视不理就够了,用不着费这番心思的。您细想想,您这样拦着我,对她真有好处么?”
红弦的话,着实让秦士清有些犹豫:“再等等,再等等,你说的这两家,人情不好还。”
红弦冷笑一声:“半个月前,您病了一场,当时又是欠的哪家人情?”
秦士清赧颜道:“事儿与事不同。当时为什么要去,你清楚。”
红弦哂笑一声,站起身来:“我清楚,我太清楚了。我算明白了,咱们家最无情义的不是我,也不是在里面生死关头的谭氏。而是您这个一家之主。”
秦士清满心恼怒,却又压着火气,朝红弦怒道:“你放肆。”
一旁的粉蝶,走到红弦身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同父亲这样说话,你不怕回头吃亏么?”
红弦苦笑一声:“就咱们家,哪还有什么尊卑上下,如今都这么挑明了也好。”说着,转回头,对秦士清道:“您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姐妹说,若没了,是现在叫哥哥也进来,还是我们姐俩出去。”
秦士清一手抚额:“出去吧,也不用叫墨池进来了。秦红弦,往后你好自为之,你是好是歹,我再不管你。”
红弦苦笑一声:“也好。大姐,咱们回去吧。”
粉蝶望了望秦士清,又望了望红弦,叹了口气。
“粉蝶,你留下一会儿。”
粉蝶拿眼望着红弦。
红弦冷笑一声,跺脚出了屋。
看到红弦出来,墨池上前问道:“里面刚才这是在吵什么啊?”
红弦苦笑一声,有些颓废地摇摇头:“哥哥既不曾听见,便回去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应该去保谭氏孩子的人,一点都不着急。而她这个与谭氏有着仇怨,只因为理智,不愿伤及无辜的姐姐,却在设法保着那个孩子。
若说之前对谭氏退避三舍,还只是为了免得引火烧身。可是方才,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已经显露出来,自己依旧要动用人脉,却救那个孩子,却是连自己也说不清的了。
平阳王宫的小王妃,原是那样地恨着她,自己去向她求援,无异于与虎谋皮,她过去之后,也只能动之以利。这件事,或者会成功,但也要花很大的心思才可以。
她为了一个母体与自己有仇恨的孩子,可以说晶愿意用尽一切手段去帮助,可是她换回来的,却并不是感恩。
看到红弦神色异样,墨池关切地问道:“是你让我回去,还是父亲让我回去,里面到底怎么样?红弦,有什么事儿,你跟哥说。”
红弦苦笑一声:“是父亲说的,哥,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云岫,找到云岫,我也就回去了。”
墨池有心陪红弦去找云岫,却又觉得自己这个少爷往丫头的屋里跑,实在是有些不妥。
“我还在这里等你,咱们一块儿回去。”
红弦笑了笑:“哥,院里太冷,找个地方避避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