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紫袖似睡非睡之间,听到秦士清的声音,便心生一计,含含混混地喊了几声告饶的话。听到秦士清唤唤醒自己,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
“爹,您怎么过来了?”
秦士清抚在紫袖的背上:“告诉我,梦到什么了?”
紫袖偎在秦士清的怀里:“不,不是梦,二姐她一直在踢打我。爹,你救救我。我好怕……”
秦士清苦笑一声:“这下子,知道挨打的,滋味儿了,既知道了,往后便别找,大姐的麻烦。你们都是我的女儿,谁伤了谁,爹的心里,也不好过。行了,好好歇着,爹先回去了。”
看到秦士清离开,紫袖两只手抓着被褥,呜呜啊啊地怪叫着。
翠儿看着,上前道:“三小姐,您别这样,我伺候您歇着。”
紫袖十分不满眼下的结果:“歇什么,你去给我找个郎中来。”
翠儿抿了抿嘴,低着头道:“三小姐,您的伤,郎中也不便看,不这样,奴婢伺候您抹些药膏。”
方才被自己母亲的药膏蛰得生疼的紫袖,此时哪里还敢再胡乱上药。
她随手扔过一个枕头:“让你去,你就去。可着京城,便没有一个女郎中么?”
翠儿轻声劝道:“三小姐,这个时节,往哪里去找女郎中啊,寻常医馆,都已经都歇业了。平时女郎中都不好找,现在更没地方找了。”
紫袖伸手一掌挥向翠儿:“你这个懒丫头。我打死你。”
翠儿脸上挨一掌,不敢哭泣,只回秉着:“三小姐,这个时节,真不好找啊。”
紫袖急急地道:“我不管,你去给我找,京城找不到,就出京去找。出了京要是还找不到,你就别给我回来了。”
翠儿有心赌气出去,但又怕离开之后,紫袖再作出什么事儿来,便劝道:“三小姐,您别这个样,奴婢那里有极好的药膏,用在伤处,当时就不疼了。”
紫袖又是一掌:“你少哄我,刚才娘把她每天抹的药给我上了,疼得我跟什么似儿的。你还拿什么药膏来哄我。”
翠儿赔着笑:“三小姐,您这便不懂了,夫人那是浮肿,跟您这外伤不一样,哪能用一样的药呢?奴婢那个药,是治外伤的。前些日子珠儿的腿伤了么?她也说那个药上上就不疼了。”
紫袖听了眼珠一转:“好,你去拿来。”
翠儿听了,便去拿药。
回来之后,用清水给紫袖洗净伤处。只是那些红肿淤青的伤处,有着肉眼不能看到的细小伤口,便是清水落在上面,也有些蛰得疼。
紫袖刚要发作,便感觉身后一凉,不似方才那么疼得难受了。
紫袖转过脸来:“你倒有这样好的药?”
翠儿低着头:“当初珠儿的腿折了,不用些好药,也实在撑不过去。”
紫袖随口问道:“这药多少银子一瓶?”
翠儿也不多想,只道:“好像是三两吧。”
紫袖冷哼一声:“你们手里,倒有钱。”
翠儿含笑道:“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手里多少有些存项的。”心中却想着:“若不是当初云青过来帮衬着,珠儿姐姐又哪有钱买药,又哪能恢复得这样地好。珠儿当初为了救夫人受的伤,你们都不管,到后面对云青却是那般地恩将仇报。”
紫袖白了一眼:“看来咱们秦家倒是温柔待下的。罢了,这个事我现在不同你们计较,等回头,我回复了父亲再说。你去给我找郎中去吧。”
翠儿含笑:“您的伤不是好些了么?”
紫袖冷笑一声:“凭什么她们那边两个丫头病了,都又请郎中又熬药的,到我这里,却不行。我跟这家里,还不如丫头了。”
翠儿心里暗道:“您这脾性,若是丫头,早被打死八回了。别说丫头,就是千金小姐,也就咱们秦家,家法废弛,但换一家,您这样的小姐,也不知道要动几回家法,说不定早就顾着脸面,私下里处死了。”心里想得再多,却总不能宣之于口。只是低着头,收拾了药膏,便退了出去。
却说秦士清,从紫袖屋里出来,看到红弦站在寒风之中,走到红弦身边:“怎么也不到避风的地方呢?”
红弦脸上含笑:“避风的地方,怕您出来一眼看不到,倒麻烦。”
秦士清冷笑一声:“这会儿倒是乖觉。来,陪爹走走。”
红弦上前,搀扶着秦士清的胳膊:“大冷天的,您身上又病着,还是别走了。”
秦士清叹了口气:“不往远处去。”
红弦只道一声“是”,便缓慢地扶着秦士清。
秦士清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紫袖知道错了,你也出了气了。红弦,你往后,别为难她了。”
听秦士清说话,还有气无力的样子,红弦含笑:“她不为难我,我便不为难她。再过几天,便过年了,女儿也想明年咱家能平安无事儿。爹,明年哥哥要娶妻,入科场,继母要分娩。我们姐妹几个的事,您也要上心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也不能出岔子。可是咱家这个境况,您瞧是女儿做小伏低,便能平安的么?”
秦士清苦笑一声,道:“她们那里,我自然也会去说。你现在,是有好结果的,她们这辈子,是比不上你的了,你别同她们计较。”
红弦轻笑一声:“爹,在您眼里,女儿就那么心狠手毒是么?女儿要是真那么着,又怎么能容得下紫袖呢?爹,女儿现在不想解释太多,只能保证一件事,咱们秦家,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儿,也不是我给招惹出来的。”
秦士清苦笑着,在女儿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爹知道,你不是惹事的孩子,不过,便是她们惹事,你也让着她们些,成么?你将来是,能成大事的,这些事,你不该计较的。”
红弦苦笑着别过头去:“您一定要这么说,我应了您就是了。不过,她们若是作茧自缚,您可怪到我的头上。”
秦士清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
红弦回过头来:“那我扶您回去?”
秦士清轻轻地摇摇头:“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半部春秋,你怎么解释。”
红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半部春秋?”
秦士清又叹了口气:“千岁印信进边关,千机莲子入皇城。劝君莫捞水中月,且读半部春秋经。”
红弦听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一回事儿。”
秦士清正色道:“这是昨天有人暗中送到京师府里的一张字条。”
红弦听了,微微顿足:“这算怎么回事儿,您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就病倒了,这下子说都说不清了。还有,这么要紧的事儿,您怎么到现在才同女儿说?昨天您怎么不说呢?”
秦士清道:“从昨天,到现在,又出了多少事儿,我哪得了空儿,能跟你说。”
红弦嗐了一口气:“昨天在母亲的祠堂里……”
秦士清道:“当时外面有多少人?”
红弦一脸地无奈:“罢了,不说为什么了,您就说要女儿现在怎么办吧。”
秦士清叹了口气:“我一时,也想不通。只咱家,唯有你在外面,有些交际,现在只能问问你。”
红弦叹道:“爹,半部春秋,应该是个字谜,不过,却也不只一个谜底。可惜,好巧不巧的,其中有个谜底就是秦字。更可怕的是,您的名讳之中,有水,又藏匿着月字。您昨天病倒了,不知道同僚们会怎么样地想。”
秦士清听到这里,也怔住了。
红弦慢条斯理地道:“与这个相似的字条,我在王宫也见过。不过,这半部春秋四个字,还能是炅字和香字。当时王妃千岁保下了我。”
秦士清皱着眉头道:“王宫当时,出什么事儿了?”
红弦苦笑一声:“王爷的印信丢了的事,您总是知道的吧。”
秦士清点了点头:“满朝文武尽知。”
红弦对秦士清道:“爹,就是这个事儿,如信咱们得赶紧想个对策出来。京师府里这字条的事儿,能不能让王宫里知道。王宫里的字条,又能不能让您的几位同僚知道。咱们都不能擅自作主。现在,最糟糕的一个,就是您的病,您病得太不是时候了。很难让人不疑惑您。”
秦士清长叹一声:“先想办法,洗清嫌疑吧。”
红弦低着头:“洗清嫌疑的法子,倒是有,不过,您得受些苦处。”
秦士清望着女儿:“你说。”
红弦依旧低着头,有些挠头地道:“算了,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
秦士清有些焦急地道:“你先说出来,做与不做的,在我。横竖不埋怨你。”
红弦叹了口气,心下为难地道:“却也不难,只要让人知道,您真的病得很重就是了。今天,再有郎中来开药,那药您便别喝了。还有今天您在书房里,也别点火盆。也别喝热汤,忍过一天去,只要明天病得更重。我便进王宫求王妃指一名宫医来为您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