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红弦询问自己的身体,粉蝶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红弦松开摸脉的手:“没什么,我听姐姐刚有些喘粗气,怕姐姐病了。”
粉蝶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这一天跑得有些累了。妹妹你从脉象上看出什么了?”
红弦叹了口气:“你的脉上倒没什么事儿,只是,这几天,云岚、巧巧,还有爹他老人家都先后病了。别的地方,还有没有谁也病了,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唉,这个年,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粉蝶睁大眼睛,望着红弦:“怎么,妹妹也疑惑是疫症么?”
红弦微微皱眉:“不知道,不过要是疫症,咱们这些人,便也都逃不过了。先这么着吧,病了的,就请郎中给瞧一瞧。我瞧着给那两个丫头瞧病的郎中,倒是好医道。巧巧昨儿病了,喝那么一剂药就好了。倒是父亲那边,还这么歪着。”
粉蝶笑劝一声:“也不一定是郎中的医道不好。毕竟父年纪大了,不似这些年轻人。”
红弦叹了口气:“罢了,我也劝过他可以试着换个郎中,也说过最好远着谭氏一些,真不知道昨天夜里,谭氏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这就又凑到一块儿去了。你说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罢了,我能劝的,也都劝了,他们不肯听,我也不能硬拦着。好在爹那边虽还病着,却不吓人,慢慢养着吧,只可惜他喝那药,实在有些难咽。”
粉蝶略一沉吟:“要么,叫大哥劝一劝?”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谭氏母女都是没一点好心的,能让大哥别沾染上,还是别沾染上,他只要安心读书,就行了。等过了年,刘家小姐嫁进来,大哥虽不能自立门户,谭氏她们也不会整天只盯着咱们了。不过,倒苦了刘家小姐,嫁到咱们家来。”
粉蝶轻声劝道:“妹妹先别替旁人担忧了。当初跟刘家订这门婚事时,咱们家也不是这个光景。再说了,刘家小姐,也未尝便一定会吃亏。”
红弦“嗯?”的一声,看着粉蝶道:“怎么,你认得那位刘小姐?”
粉蝶连连摇头:“没,没有,我哪认识呢?只是,妹妹你想,刘家小姐也是有哥哥兄弟的,她父亲是礼部郎中,当初定这么个婚事,也是有联姻的意思在的。哥哥跟父亲怎么会让刘小姐吃亏么?说句咱们不该说的话,咱们家现在这个境况,倒不怪那两个使着坏心的。实在是咱们父亲一味地只想着和稀泥,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是含糊着过去,根本不管你有理没理。谁吃亏了,只能自己着补过来。等刘家小姐过来,谭氏要是寻常摆个婆婆的谱,也就过去了,她要想按对咱们那样,对人家刘小姐,到那时,父亲可不会继续和这稀泥。”
红弦苦笑一声:“却没想到,姐姐看得这样通透。姐姐既然这么通透,怎么就这些年一直受着委屈呢?”
粉蝶面上一红:“我没妹妹的好本事儿啊。”
红弦脸上的苦笑,更深了一层:“说起来,咱们说出去也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这整天闹得胡打海摔地,快成了江湖草莽了。别人家的姑娘也学上几招拳、剑,更多的也就当个舞蹈,在家里解个闷罢了。倒是咱们,可还真是学以致用。唉,我记得姐姐也会一些的。怎么就让紫袖欺成这样?”
粉蝶叹了口气:“之前妹妹不在,爹又忙,家里几乎就是谭氏做主,我不那么着,又能怎么样呢?好在,你们现在都在家,你又教训了紫袖。我知道,妹妹今天出手教训紫袖,也有为了我的意思。”
红弦脸上,多少带出一点不好意思来:“也别这么说,紫袖当时说的话,是真气人。我也是差点没忍住。罢了,不说她们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再往前面看看去,看看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粉蝶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便要陪着红弦走。
红弦取笑道:“得了,你快歇着吧,我过去看看。”
“没什么,我还是陪妹妹一起过去吧。”说着话,粉蝶又打了个哈欠,“算了,我还是躺会儿吧,这是怎么了?”
红弦轻笑一声,也不带丫头,便一个人往谭氏那边来了。
到了谭氏屋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呜呜呀呀的哭声来。
红弦听了,眉头微微皱起,转身便要离开。
才一转身,只听身后一声:“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既被人看到,便索性不走了,红弦又转回身,朝那丫头笑道:“翠儿,我来看看父亲的病怎么样了,我现在能进去么?”
翠儿摇摇头:“您还是先别去了,这里面又哭又闹的。”
红弦心中暗道:“我原是要走了,你就当没看到我,不就完了么?还非要把我叫住,你这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想到这里,只看里面门帘子一挑,秦士清从里面挪了出来。
红弦赶紧上前赔着笑:“爹,这个时候,您老人家便别轻易走动了。您要往哪里去?女儿陪您。”
秦士清心思烦乱,摆了摆手:“罢了,不用你,我去看看紫袖去。”
红弦抿了抿嘴:“翠儿,扶着老爷。我先回去了。”
秦士清却道:“你别动,就在这儿等我,我还有话问你。”
红弦心中纳罕,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盈盈地道一声“是”。
却说秦士清与谭氏二人睡醒一觉,谭氏依旧觉得秦士清不够疼惜紫袖,秦士清是却觉得,紫袖有杀人的心,一直以来,都是红弦躲着,自己根本没有责罚过紫袖,已经足够宽宏。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谭氏就哭了起来。
她虽也有些恨紫袖不争气,玩心眼算计不过别人,讲打也打不过别人。但说到底,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纵有千般不好,自己也是万般爱怜。
虽然,她心里有些感激红弦昨天曾与秦士清减了些痛苦,可是今天,红弦实在将紫袖打得太重,她心里又怎么能不恼。
谭氏与秦士清哭闹一番,秦士清答应去看看紫袖。
到了紫袖屋里,只看紫袖一身脏衣,趴在床上,秦士清不由得微微皱眉:“翠儿,这都是怎么伺候小姐的,都这个样儿了,不说给换件衣裳。”
翠儿低着头:“回老爷的话,小姐不让给换。”
秦士清横过一眼:“她说不让换,就不换了?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翠儿低着头,道一声:“是。”
秦士清又觉得这也不能怪到翠儿的头上,便将语气放柔和道:“罢了,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袖儿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这几天,你照顾一些。我知道你这丫头的心气儿,等过了这些天,自然有你的好处。”
翠儿抿着嘴,红着脸,低着头,道一声“是。”
她这样年轻的丫头,在丫头中论长相又是个拔尖儿的,一直跟在夫人小姐身边,总盼着将来能有个好一点的出路。
将来不管是跟着小姐,还是能靠上少爷,于她来讲,都是上上签。
秦家的少爷,固然是好,长得英俊、行事儿又大方,说话也柔和,有的时候倒比三位小姐更温柔腼腆。只是这位少爷,长年在书院读书,她纵有心思,少爷偶尔回来一趟,也看不见她。
而她那点小心思,少爷还没有看到,同在一处的丫头们,却都知道了,让她像个笑话一样。
若是说跟着小姐,这三位小姐,大的太过懦弱,将来嫁了也是受气的命,自己跟着她,也一准委屈。
听说二小姐被王妃看上了,将来也是一位小王妃,若能跟着她,哪怕做一辈子丫头,那也是王宫里的丫头。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更体面呢。
早听人说,那日夫人带着三位小姐往王宫赏菊,只能在最后坐着。那些宫婢们根本不把夫人小姐当一回事儿。
若能跟了二小姐,固然是好。只是二小姐又与夫人势同水火,自己又哪能跟着二小姐呢?
三小姐纵然脾气不好,但如今老爷、夫人对她的疼宠,自己总是看得到的。将来三小姐,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自己能跟着三小姐,也是不错的。
听老爷方才那话的意思,老爷知道自己想什么,又让自己好好照顾三小姐,还向自己许了愿。自己一定可以心想事成了。
却说秦士清看着狼狈的紫袖,虽然心中怜惜,却又觉得实在太不体面,看了有些厌烦,转身便要走。
可是脚底下还没有懂,只听紫袖含含糊糊地道:“别打了,我错了。”
秦士清挪到紫袖床边,轻轻地拍了拍紫袖的脊背:“袖儿别怕,没人打你。”
却听紫袖继续喊叫:“我错了,别……别再打了……姐姐,我……我好疼,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得罪你了。姐姐……饶命……”
然后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饶命。”
秦士清叹了一口气,连声道:“袖儿别怕,梦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