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士清沉吟半晌:“却也使得。扶我往书房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的黄四奶奶老态龙钟地走了过来:“老爷、二小姐,您二位原来在这里了。外面送来一张帖子给二小姐。”说着,将帖子递给红弦。
红弦接过帖子,只看是李馨萝怕人送来,约自己明日出城一起骑马。
红弦将帖子收入怀里,对黄四奶奶道:“我知道了,叫来送信的人回复李家姐姐,明天我有要事,实在过不去。改日定然登门谢罪。”说罢继续搀扶着秦士清。
黄四奶奶得了令,便去传话。
红弦扶着秦士清到了书房。
秦士清脱去外面的衣裳,只留下单裤单褂,坐在榻上:“李家姑娘早你做什么?”
红弦笑道:“想约我到城外骑马。可我又不会儿,又去什么呢。不过说来也巧,我刚在宜兰堂,就让阿柔往李府替我送个信儿。说我这边这两天家里忙,过不去,等过了这几天,再去找她玩儿去。这会儿,差不多也到李家了。”
秦士清轻笑一声:“唉,你们姐妹,倒是有趣。她约你,你就跟她玩儿呗。”
红弦笑道:“您现在病着,我怎么能玩儿去呢。再说,明天,咱们还有事儿了。”
秦士清叹了口气,又道:“红弦,到了王宫,把京师府的那张字条,说给王妃千岁听罢。”
红弦“嗯?”的一声,不解地望着秦士清。
秦士清慢条斯理地解道:“京师府的事情,平阳王宫不可能,一点耳闻都没有。你若不禀与千岁,千岁只会觉得,你对她有所隐瞒。”
红弦笑道:“就当您不曾同我说过,不行么?爹,咱们家现在,实在不能横生枝节了。”
秦士清轻轻地摇摇头:“他们,会信么?红弦,往后你的路,比姐妹们走得更远,你不能把精力只放在家里,你得想一想,以后,你的路要怎么走,才能更顺。”
红弦望着秦士清:“可是,如果,我向千岁禀报了这个字条,那您的同僚,会不会埋怨您把这样的事情,告诉给我这么一个女孩儿了?”
秦士清摇摇头:“这样的话,总是有人会说的,不管你做什么,都很难免得了的。既然这样,又理会他们做什么?”
红弦低着头,莞尔一笑:“爹,您今天,一直明里暗里地劝我不去理会。您放心,不管我理会与否,我都不与她们为难。”
再次得到女儿的保证,秦士清老怀甚慰地笑了。
红弦低着头,道:“爹,我听您说话的语气,还是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女儿想,您还是少说些话,多休息一些。”
秦士清点了点头,躺了下来。
红弦便坐在旁边,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家中乱局的始作俑者,她想解脱,却也只能靠自己的父亲。
眼下,她在这个家里,还算自在,有着哥哥姐姐们的帮衬,父亲虽然只是和稀泥,恨不得自己同谭氏母女能够和平相处,不过也不会让自己吃太多的亏。
算起来这个家里,只有谭氏母女二人,与她为难。
不过,那也并不可怕。
眼光落在父亲那犯着潮红的面庞,红弦叹了口气。再怎么这也是自己的生父,虽然他之前在外面立了外室,到母亲死后,又把那外室领到家里来,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得起自己的母亲。
可是,无论是衣食用度,还是在家里有了争执的时候,他都不曾让自己受过委屈。
一时,只听门外敲门声响。
红弦站起身来,与秦士清又盖上条毯子,方去开门。
如今,她并不想来人看到自己的父亲就这样合衣睡了,仿佛她不会照顾一般。
打开门,红弦只看自己的长兄墨池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郎中,手里抱着药箱。
红弦怔了一怔,往旁边一躲,让了二人进来。
郎中与秦士清诊了脉,问道:“不知老爷昨日服过药后,可好转过。”
不等墨池回复,红弦便上前:“昨天服了药,倒是精神许多,也能说话,也能走动,父亲还赞您的脉息呢。”
墨池微微有些皱眉地盯了一眼是红弦。又上前对郎中赔笑道:“先生您看一看,要不要调整下方子,开些养胃的药,别让胃口那么难受。”
郎中捋着胡子:“公子,您容我想一想。”
墨池引着郎中到一旁书桌:“先生您这边开方子。”
红弦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由得暗叹,自己方才想着,这药如何也不会喝了,就没想着同郎中说要调一调方子。若让人看着,倒像是我不关心父亲的身体呢。还好,来得只有哥哥。
红弦将父亲秦士清的手,放回毯子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她太容易叹息了。红弦总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儿。
一时,墨池送走了郎中,将方子让小斯去抓了。
回到书房,开门见山地道:“你陪父亲过来,怎么不同旁人说一声儿?那边又哭又闹的。”
红弦听了,轻轻地揉一揉耳朵:“等会儿,你说什么,谁又哭又闹的?”
“还能有谁。我那会儿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要往正屋,等郎中过来,我好听一听郎中怎么说。谁想到,我才到那屋,继母看了我,便拉着我的手哭。”
红弦拿手按着额头:“她哭什么啊?我这半天,可没看到她。我刚过去时,跟哥哥你是一个心气儿。只是,我才到那院儿,就看翠儿扶着父亲去看紫袖。当时父亲命我等他,我就在那院里,一直也没进屋。后来,父亲从紫袖那屋出来,让我陪他老人家走一走。就走到这边来了。”
墨池听完红弦所说,依旧皱着眉:“怎么就没叫人同继母说一声儿呢?”
红弦亦是皱眉道:“我以为,父亲跟翠儿从屋里出来时,已经跟继母说过了。”
墨池叹道:“罢了,这也不算什么,只是继母当时哭得,十分地凄惨,我去跟她说一声儿的。”
红弦连声拦道:“你别和她单在一个屋里,能让丫头们传话,就让丫头们传话。”
墨池有些无所谓地道:“行了,知道了,你总是把事儿想得那么多。”
红弦叹了口气:“不管我想多想少,我想得不错就是了。行了,哥,你去吧,跟她们说完,也不用回来,你还是安心读书才是正经。我留在这里,伺候父亲。”
墨池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时,屋里只剩下红弦与秦士清。
秦士清幽幽醒转:“刚才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吵呢?”
红弦含笑:“没什么,一会儿药就煎好了。”
秦士清点了点头,便又阖了眼。
不多时,有丫头送来了药。
红弦将药接过,也不让丫头进来,就直接将门栓上了。
红弦端着药,唤醒秦士清:“爹,吃药了。”
秦士清含含糊糊地道一声:“不吃。”
红弦苦笑一声:“爹,不吃就凉了,还是喝了药,再接着睡。”
秦士清睁开眼睛:“你要怎么样?不是说了……”
红弦连连伸出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眼睛则往门外瞟着。
秦士清心里明白,这意思是说屋外还有人。如今他们要做的事情,不足与第三人道,只能小心一些。
“好,给我吧。”隔了一小会儿,秦士清干呕几声:“这药太难喝了。”
红弦含笑高声道:“良药苦口,我这有些梅子,您压一压。”
说着,将药碗放在了一边桌案之上,等着之后,寻个机会出去倒了。
秦士清一眼看到门被栓上,低声道:“与其这样,不如把门开开。”
红弦苦笑一声,将声音放低:“打开了,一会儿您身上穿戴得也少,又不盖上,乃至到后面火盆没了炭火,就灭了,这些事可就让过来过去的丫头们都看到了。”
秦士清倚着墙,看着红弦压低声音,道:“弦丫头,你照顾着我,我的病却更重了,你要怎么说?”
红弦低着头:“爹,您以为我该怎么说。”
秦士清叹了口气:“别怪当爹的给你找麻烦。那碗里的,你也没想好怎么办,爹教你,你呢,拿那药研墨,写上几副字,管保谁来了,都查不出来。”
红弦轻笑一声:“好端端地,我在您这屋,能写什么呢?”
秦士清轻笑一声:“替我抄几卷经吧。抄了经,这药也藏匿了。抄经时,一心都在经上,自然也注意不到火盆还有没有火。有谁要怪罪你,也就都说得过了。”
红弦苦笑一声道:“这一晚,我倒是练了字了。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这么弄,您的身体,真没事儿么?”
秦士清叹了口气:“我身子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少喝这一剂药,要不了命。可是,我要不是,真的病重了,你请来宫医,我倒瞒不过去。”
红弦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伤感之色。
秦士清反过头来,劝关红弦:“弦儿,别担心,爹不会有事儿的,宫医来了,你也遮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