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红弦正给王妃按着肩膀,只看明箴过来,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回到东厢,红弦拿了本医书看着,斑兰在一旁,打理着衣裳首饰。
不多时,只听门外有敲门声:“师妹,能出来说句话么?”
红弦将门打开,道:“什么事。”
斑兰趁着红弦开门的功夫,全躲了出去。
红弦低声笑骂一句:“这丫头……”
明箴走到屋里,正色道:“这些日子,轻易别出去了。”
红弦凝眉问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明箴郑而重之地道:“寒氐太子暗中买通了杀手,你要小心些。”
红弦皱着眉头:“堂堂寒氐太子,怎么会暗杀于我,您的消息准么?”
“那一天,你在宫里,折了他的面子,他怎么能容得下你?”
红弦苦笑一声:“他们兄妹,不远千里来到中原,总不会是在我的这么一人小小的四品官家的女孩儿面前,找什么面子吧?”
“那倒不是,他们兄妹过来,为的是与咱们联手,对付鲜氐。”
红弦叹了口气:“这也就是了,一个公主、一个太子,千里迢迢地,总不能只是为了一起吃些羊肉吧。说了半天,师兄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他们兄妹进京,还有一层原因,是要联姻,你知道吧?”
红弦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对了,您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您要是得空,劝劝郡主吧。郡主她现在,就差到金殿之上,毛遂自荐了。您说别人家的女孩儿,都躲这个事儿。郡主她怎么……”
明箴微微点头:“明簪能那么想,也是好事,总比这个事儿真落在她身上,她又不愿意强。红弦,明簪她是个明白的孩子,她知道这种事,若真赶上了,是躲不掉的,与其一位地回避,倒不如坦然面对。”
红弦轻哂一声:“她可是你亲妹子。”
明箴叹道:“我当然知道她是我亲妹子。可是如今,我自己还自顾不暇呢。”
红弦轻笑:“怎么,难不成那寒氐公主看上你了?”
明箴苦着脸,点了点头。
红弦嘻嘻地取笑道:“那恭喜了,驸马爷。”
明箴长叹一声:“人家心里乱成什么了,你还这么闹。”
红弦低着头,含羞道:“一报还一报。”
明箴一时不解,望着红弦:“什么一报还一报?”
红弦轻笑:“当初,听到紫袖她们说我要嫁与小王爷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个样子么?”
明箴急道:“我便是小王爷,难不成,你还是那寒氐公主不成?”
红弦取笑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易容的本事,能将一个人的容貌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与那公主的身量倒差不多,咱们要能找到那样的江湖奇人,也不是不能让我扮做她,只是她们那叽里咕噜的话,我实在装不出来。”
明箴白了一眼红弦:“净说这没用的!”
红弦轻笑:“那咱们说些有用的。两边联姻,咱们这边的女子,嫁到寒氐。寒氐的女子,便也要嫁到咱们这边。总不能他们寒氐的女子嫁人,还要把咱们这边的男子带走吧?”
明箴叹道:“说是这样说。可是,真要让她嫁进来,你怎么办?”
红弦咬了咬牙:“我是你什么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箴叹了口气:“你觉得没关系,那寒氐的兄妹,可是觉得大大地有关系。”
红弦点了点头:“你同我兜这么大一圈子,是想告诉我,寒氐太子要杀我,是要给他妹子躲道儿,是么?那要这么说的话,我倒应该离开王宫的庇佑,将他们的刺客引来。”
明箴断然道:“不行,这太冒险了!”
“宫里现在知道这件事儿么?”红弦望着明箴,问道。
明箴轻轻地摇摇头:“他们兄妹,在会同馆说话时,让人听到了。会同馆的主事,与我有些交情,这件事,他还没同旁人说。”
红弦皱着眉头:“总还是要探探宫里的口风才是啊。”
明箴叹了口气:“宫里的口风不用探。秦王虽无婚约,但总不能让他立一番邦女子为正妃。若说是侧妃,不论是与太子,还是与秦王,待圣上大行之后,太子便都难顺利继位。这个烫手山芋,宫里总是愿意让平阳王府接的。”
红弦苦笑一声:“既这样,你就接呗。那寒氐公主,虽脸上有道浅疤,但也是花容月貌,又出身高贵,这样的她,配小王爷,也是绰绰有余。”
明箴吁出一口气:“人家拿你当正经人,你却说这些。”
红弦亦叹了口气:“我不说些,又能怎么样。在这里哭,说我离不开你,还是怎么样?”
明箴咬着牙:“我这心都快碎了,你还不当一回事儿。”
红弦轻笑一声:“你啊,用评价郡主那些话,劝劝自己,就是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郡主既然能劝着自己,把这件事当做荣耀,你也可以。”红弦有些得意地望着明箴。
明箴叹道:“当然不一样,明簪的心里没有人,是谁于她都一样。我的心里有你,我不想轻易换人。”
红弦扬了扬眉:“那能怎么样呢?若在寒氐那对兄妹进京之前,咱们把事情定下来,让宫里给咱们做了媒,他们总不好出尔反尔。可是现在,人家兄妹就在京城,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这个时候,您要进宫求这道婚旨,那不用问,铁定求不下来。师兄,你我的缘分就这么深。别为咱们这点事,毁了整个平阳王宫。这位极人臣的位子,不那么好做。”
明箴还要再说些什么,只听门外有小丫头来报:“秦二姑娘,王妃叫您过去。”
红弦听了,皱着眉头看向明箴。
明箴微微摇头,以示自己并不知道。
红弦朝门外回了一句:“我这就过去。”便起身推门。
明箴亦跟着往王妃卧房去了。
“呦,明箴也跟你在一块儿了?两人这在说什么呢?看着怎么都不太高兴?”
面对王妃明知故问的问话,红弦低头不语。
王妃轻笑一声:“红弦,你父亲过来接你了。现在人在王爷那边,你过去吧。”
“母妃。”明箴轻唤一声。
王妃脸上透着无奈,对明箴道:“这都进腊月了,咱们总不好留红弦在王宫过年吧?你放心,京城乃是首善之地,轻易怎么会有什么刺客。”
明箴连道:“母妃,这两月,咱们遇到的歹人,都不止一回了。红弦她比咱们,还多遇到一回百草堂的人。”
王妃苦笑一声:“这些回的事,除了百堂,都是冲咱们来的。红弦留下亦不会比回家更安全些。她们家虽然她的继母,还有妹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却也还应付得来。”
红弦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明箴,只对王妃道:“千岁,容臣女收拾些东西,便过去的。”
“红弦,你!”
红弦往前走两步,对明箴道:“师兄,我在王宫住的日子够久了。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纵是以郡主陪读的名义留在这里,年终这际,也该回家过年了。千岁的肩颈,如今也有所好转。这几天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有碧兰姐姐给调理着,其实也不是十分用得上臣女。臣女这便告辞。望千岁福寿康宁,小王爷禄位高登。”
说罢,不等明箴再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回到东厢,只将医书还有自己从秦家带来的护手的药物打做一个包袱,除了那支梅花红宝簪子外,余下一应首饰,都留在了妆台上。
正收拾着,只听斑兰在后面:“小姐,您怎么了?”
红弦转回头:“不怎么啊,我要回家过年去了。”说着,走到进前,将斑兰搂在怀里:“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回去以后,你可以安心侍奉王妃,不用这么劳累了。唉,玉兰这刚回来,珠兰又回家探亲了。你说这王宫上下,这么多人,怎么还总是不够用呢?”
斑兰低着头:“小姐,您过完年,是不是还要回来呢?”
红弦笑道:“我不知道,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斑兰抬起头来:“奴婢再替您梳梳头吧。”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我的家人在等着我呢。你歇一歇吧。这些日子,辛苦了。”说着,拎着小包袱,便要走。
“奴婢送一送您。”
红弦回首,摆了摆手:“不用了,往后,若有机会,咱们总还有见面的时候呢。”
拎着小包袱,便往王爷的外书房去。
在这里,她不像在王妃的小院里那么自在。
站在院子中间,离书房还有很远,便有宫人进去回话。
不多时,红弦便看自己的父亲秦士清退了出来。
红弦朝秦士清盈盈一拜:“父亲。”
秦士清抬起头来:“跟我回家。”
红弦道一声:“是。”便跟着秦士清离了王宫,坐上自家的马车。
“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吧。看着倒比之前胖了。”坐在马车上,秦士清随口道。
红弦低着头,怀里抱着包袱:“王宫里一顿饭七、八个菜,鲍参鱼翅轮着上。胖些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