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简望着红弦:“你继续说下去。”
红弦轻哂:“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大殿下,收起您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臣女先回了。”
说罢,走到门口,一时心软,停下来道:“我知道,昨儿的事儿不是您做下的。”
明简昂着头,望着红弦的背影:“孤是不是还该感激于你呢?”
红弦笑道:“那倒也不必。有一句话您说对了,从一开始,臣女便没有把您当个好人。不过呢,您要是真有本事做下那样的事儿,您的图谋绝不只在于将一支暗器打在嫡母的脖颈之上。这件事,我清楚,其他人也都清楚。臣女不知道,您方才所做出的伤怀之态是真是假。不过,不管是真是假,都没有太多的必要。”
说完这一番话,红弦没有再做过多的停留,直接推门出去。
门外,秦墨池焦急地等待着,他头一次到这王宫之中,一切都还太不熟悉,他想不出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他着急,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哥,跟我走吧。”红弦甜甜一笑,说罢,引着墨池回到王妃所住的小院儿。
才一回去,只看斑兰笑盈盈地走过来:“秦小姐回来了。千岁叫奴婢这几天过来侍奉您。我听碧兰说您这会儿出去了,便没敢自做主张地进去。”
红弦亦是笑盈盈地道:“千岁是已经醒了么?烦请斑兰姐姐去回一下,就说我哥哥在外面候着着呢。”
斑兰摇摇头:“如今千岁睡得也不安稳,刚醒了,看见奴婢嘱咐了两句,就又睡了。小姐先带少爷回屋歇会儿,等千岁醒了,再过来。”
红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千岁的伤处,还需细细保养。如今千岁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这里也不十分地用人伺候,斑兰姐姐平时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只是早上来帮我梳一回头,就行了。”
斑兰也不执拗:“您同少爷先进去暖和暖和,奴婢往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的。”
墨池跟着红弦,进了东厢:“你这些天,是住这里了?”
红弦点了点头:“屋子不算大,不过这日子倒挺暖和的。今年外面冷得太早,之前我还没有理会,昨儿走这么一趟,才知道,外面都冷成这个样子了。”
墨池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瑶琴,一边道:“是啊,今年这个年景,穷苦人家,怕是都不太好过了。好在,粉蝶她不知怎的,下雪前,就人往城外买了好多的炭,现在咱们家倒都还能过得去。”
红弦眉头微蹙:“怎么,她还会看天象了?”
墨池笑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我今儿瞧着,你倒愿意帮着她了,她这个人,说起来,也是可怜。昨儿,我回去的时候,正瞧见紫袖追逐着她打呢。年根底下,父亲又忙,她的日子怕是又不好过了。”
红弦有些不耐烦地道:“得了,别说了,我不是已经让阿柔过去帮着她了么?她要是自己立不起来,我也没办法。再说了,就我现在,自己这边还一塌糊涂了。她那边我可没有太多精力去管。”
墨池含笑道:“我不是让你管她,我是跟你说,紫袖那丫头,现在是愈发地不成样子了。”
红弦哂笑一声:“她不成样子,也不是打今天开始的。一个多月前,她就敢雇凶杀人,现在打个长姐,又算得了什么?哥,这些事情,咱们都知道,只是父亲他老人家,看着谭氏的面上,不细问罢了。咱们两个,现在也难见面,别说她们了,我回去时,见招拆招就完了。您跟我说说,刚才大殿下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咱们家兄弟姐妹各有几人,平时都做些什么,又恭维下文章。都是场面话,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红弦微微一笑:“只是场面话,他这是才能意思,想要同哥哥交好么?”
墨池眉头微蹙:“我也不太清楚。我到现在不过就是个举人,他一个小王爷,找我做什么。”
红弦笑道:“京中传闻,平阳王长子是个纨绔子弟,哥哥您跟他说了这会儿话,觉得他怎么样?”
墨池苦笑一声,依旧望着那张琴:“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能看得出什么来呢?”
红弦嗔道:“你别光盯着那张琴了。要么,赶明儿我直接跟是王妃千岁求了来,把它搬家里去。”
墨池笑道:“王妃现在对你很好啊。你都敢直接找人家要东西了。”
红弦呵然一笑:“我怕不把琴搬走,哥,你的眼珠子就掉下来了。大殿下真的只是同你说些场面话么?”
墨池点了点头。
红弦叹了口气:“唉,他们兄弟,都是心思细的。往后,在外面的时候,哥哥您尽量远着些他们吧。”
墨池皱着眉头:“这又是怎么说呢?”
“您也看到了,这王宫不是世外桃源,暗地里风起云涌,秦家有我一个人卷进去,也就罢了。咱不能都折在这里吧。”
墨池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对面难闻:“这算什么?与虎同眠么?不过,我看着王妃对你还不错。”
红弦莞尔一笑:“千岁现在是对我不错,她的儿女们,对我也都不错。现在怕不怕在这不错上面了。明簪郡主,哥哥昨天应该也看到过了吧。”
墨池随口回道:“嗯,恍惚记得,昨儿她还拉着妹妹跟她坐一块儿呢。”
红弦苦笑一声:“眼下,你是看她拉着我称姐道妹的,当初她对我喊打喊杀,两次误认为是我要害她,您是没看到。”
墨池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红弦叹了口气:“也别问为什么,我现在也不能跟你说得太细。只是告诉你,这中间,与那位大殿下不无关系。往常,我觉得咱们家,就够难的了。其实,哪里都一样。”
墨池点了点头,劝道:“红弦,你多保重,赶紧个退步抽身的法子。这里不是久居之地。”
红弦叹了口气:“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刚我说到哪儿了,说到他们对我都还不错,昨天跟着一块儿来找我的二殿下,他对我挺好的。如今,大殿下要和他争。哥哥,红弦不是东食西宿之辈,之两个人的好意,我不能承受,亦无力拒绝。倘王妃知道,她的两个儿子,因为我起了争执,她该怎么对我?”
墨池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回去,自然给你想法子,至少让你先回家住去。家里再乱,总还算好对付。这里的事,要是挑明了,可不是咱们能应对的。咱们做儿女的,按说不应该背后说父亲的不是。他老人家,动了攀附的心思,平阳王跟他说两句话,他就以为能直上青云了。可是,再攀龙附凤,也没有同时攀两条龙的理。”
红弦叹了口气:“咱们秦家上下,只有哥哥一个明白人。唉,不多说了,我也累了。往后哥哥在外面,也小心些。说起来也怪我,这一回不该让哥哥来的。”
墨池轻声安慰道:“这也怨不得你,再说了,我不像你们这些闺阁女孩儿,我在外面,他要想召我,容易得是很。”
红弦犹自忧愁,墨池软语相劝,一时,外面斑兰唤道:“秦小姐,奴婢送饭来了,奴婢能进去么?”
红弦朗声道:“能有什么不许进的呢?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说着,亲自打开门,将斑兰迎了进来。
四凉四热的席面,比之红弦平日所用,要精致许多,食材也变得难得起来。
兄妹二人,昨日折腾一天,这会儿早已饿坏了,是而吃得十分香甜。
可口落胃的饭菜一下肚,整个人的身体,就像重新被激活了一般。
红弦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腿其实一直在疼,只是,昨日心思烦乱,今天又一直事情冗杂,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红弦坐在床上,对斑兰道:“斑兰姐姐,到这个时辰了,我想千岁今天也没功夫召我哥哥觐见了。他明天还得到书院点卯。还得请姐姐帮个忙,叫人送他出去吧。若是明天王妃还要召见,再叫人到书院宣他,也来得及。”
玉梁书院,离平阳王宫的路程,算不上遥远,骑上马,一炷香,也就足够。当然,这只是门到门的距离。从王宫大门,到王妃的寝宫,这中间,走路也要那么一炷香的功夫。
不过,王妃没有说要留宿秦家少爷,王爷和两位小王爷也没有留宿。
这些丫鬟们,便不敢给墨池安排住处。可是不安排住处,又不能让他们兄妹二人就在一个屋里歇着。
相较于去请示几位主子,要如何安排秦家少爷,倒不如就依着红弦的意思,送他出去。
斑兰对红弦笑了笑,道:“奴婢这就去,少爷再喝盏茶,暖一暖,奴婢这就回来。”
斑兰离开之后,红弦与墨池二人一时无言。他们兄妹之间,也不需要更多的嘱咐。
红弦坐在妆台前,将那些首饰一样一样的摘下放好。静静地等斑兰回来,送墨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