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轻道一声:“明知故问。”说罢,拉着阿柔便要会回走。
“什么叫明知故问?在今日之前,在下并不曾与秦家小姐交谈过。小姐避的又是什么呢?”
不得不说,明简的声音,和明箴一样温润好听。如不细听,也还有那么几分相像。
红弦停下脚步,也不回头:“男女有别、内外有别,在这雪夜梅林,若是你我二人停得久了,传闻出去,倒伤了小王爷您的名声。小王妃如今有了身孕,您该多照顾她一些的。”
“她自有丫头们照顾。在下也知道,小姐对在下是有着偏见的,在下也不敢奢求三言两语便能扭转,只盼小姐,莫要因为今夜偶遇在下,而惊惧。也盼下回,若有机会再与小姐相遇,小姐能够不对在下避之不及。”
红弦低着声音道:“小王爷所言,臣女记下了。只是天冷夜寒,臣女有些不胜寒气,便先回去了。还望小王爷能够允行,不再追问。”
“罢了,你先去吧。等天好些时,你也常在园中走走,别整日拘在母妃身边。”
红弦有心反问一句,为什么不要拘在王妃身边。却又不想再耽搁时间。只低着头,道了一声:“是”,便疾疾地往回走着。
回到自己的屋中,红弦只觉得头脑清明,一时有些睡不着。
躺在炕上,对坐在一旁椅上的阿柔道:“阿柔,你帮我参详参详,大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柔道:“奴婢哪知道这些呢?往常,奴婢跟着郡主,也不怎么见大殿下。怎么,您问他做什么?”
红弦叹道:“也不别的,就是觉得这大晚上,怎么那么巧,他就在咱们两个往园子里赏雪时,也在呢?”
阿柔皱眉道:“您以为,大殿下会是遣人盯着您了?”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那倒不至于,这些天,除了这屋儿,还有王妃娘娘那屋儿,我是哪儿也没去过。他要想盯着我,就得先在这院儿里安插进人来。他未见得有这么个胆量,即使说他有这个胆量,他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儿。”
阿柔笑道:“既是这样,您又担心什么呢?”
红弦叹了口气:“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呢,你说,怎么那么巧,咱们去那边,他就也在那边呢?”
阿柔笑盈盈地道:“也许,真的只是凑巧罢。”
一时,红弦又道:“你说,这个事儿,明天咱们要不要跟千岁那边说一声儿?”
阿柔一脸玩味地道:“这话您要怎么说?说您大晚上不睡觉,跑园子里赏雪去,结果遇到大殿下,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红弦轻骂一声:“胡说。”
阿柔笑道:“您知道我这是胡说,我也知道我这是胡说。可是,您要让别人,知道您今儿出去见到过他,那传出去,可就不是胡说了,他们可都能当真的。方才在那儿的时候,您不是还说,传出去有损名声么?这么这会儿,别人没说话,自己倒要说出去了呢?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打算说。”
红弦笑道:“我没疑惑你会说。我是突然觉得,就这样,你你我我的说话,也挺好的。”
阿柔忽然从椅上起来,面带窘迫地道:“小姐恕罪,奴婢、奴婢……”
红弦笑道:“我又没怪罪于你。你在王宫十几年,这奴婢二字,算是日日说惯了的。如今跟着我,在秦家的时候,我保不了没人找你的茬,在外面,却也不用再拘这些俗礼。更何况,此时只有你我。”
阿柔只道一声:“是。”
红弦又道:“老实说,刚才那会儿是不是偶遇,咱们先放下,他放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看?”
阿柔是的面色在烛光之下,略显红润,她笑道:“我说话,您别不爱听,那天,小王妃要鸩杀咱们的时候,怕的是大殿下看上您之后,您会跟她争位。说实话,这些天,我总觉得,那是小王妃的托词,毕竟,这些天,我跟您不说是寸步不离,也差不了太多,他跟您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小王妃怎么就闹到那个地步了。到今天,看到他的样子,我却知道,小王妃那么闹,决不是无本之木。大殿下他就是看上您了。”
红弦微微皱眉:“你据什么这样说?”
阿柔叹道:“他怕您会受惊,也盼能跟您下回相见。到最后,还引着您能多往园中走走,他好有机会常与您相见。您说,这不是看上您了,就是什么呢?”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也不一定,如今,知道我是二殿下师妹的人,有多少?他会不会也知道这一层,想从我这里,对付二殿下呢?”
阿柔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就得看,这个院子,到底有多严密了。”
红弦叹了口气:“唉,我现在是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只是还是觉得,这事儿就跟追着我走似的。阿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样办呢?”
阿柔有些试探地道:“您是想听一时的,还是想听长远的。”
红弦嘻笑一声:“看这样子,你倒还有不只一个主意呢?你说吧,要是一时的,怎么办;长远的又要怎么做?”
阿柔眼睛朝着灯烛看去:“若是一时的,就每天要么还在这屋里,要么便跟着王妃,像您自己刚才说的那样,不多说一句,不多走一步。要是长远的嘛,您得在两位殿下中间,早早做个决断。我知道,您不愿意嫁到王宫,可是现在这个光景,由不得您。您不早早地说出自己的决断,早晚这是一个祸事。
小姐,您别不爱听我说的,二殿下对您的心,您该能看得出来。您对二殿下的心,别人也不是傻子,也都能看得出来。您口口声声地说着不进王宫,为的是别耽搁他。这个,阿柔也能看得懂。至于大殿下,大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我想,您也不是一点耳闻没有。他有多少妻妾,我想,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小姐,这里面谁好谁坏,您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么?”
红弦轻骂一声:“傻丫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还在两位殿下中间挑上了?那是我能挑的么?”
阿柔叹了口气:“您不挑,他们未见得会放,他们不放,将来便是为此相争。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您嫁谁不嫁谁的事儿了。而是,咱们都还能不能活得成了。”
红弦听了,也知道阿柔所说是实,真到了为了一个女人而兄弟阋墙时,最后的结果不论如何,那个女人总是活不成了。
哪怕,那时王妃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坐视因为自己,而让她的庶子与亲子两败俱伤。
可何况,王妃对自己的喜欢,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能替她将肩膀按得舒服。
如今的自己,看似风光,实则,已在风口浪尖。
阿柔看红弦神色哀伤,不由得劝道:“小姐您现在也不用害怕,一时也还到不了那一步。”
红弦笑骂一声:“刚才吓唬我的也是你,说还到不了那一步的,也是你。”
阿柔笑道:“我这也是怕您筹谋晚了。”
红弦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叫早啊。我总不能明儿一早,直接去见王妃,让她给我指门婚事吧?诶,你说我要是就嫁给大殿下,你说怎么样?”
阿柔摇摇头,道:“您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您说错了?”
“你也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你也知道,我对二殿下那里担心的是什么。这个事儿,要是放在大殿下身上,我非但不担心,反而觉得一切正好。”
红弦有些狡黠地望着阿柔。
阿柔几乎一字一断地望着红弦问道:“您真的做得到么?”
红弦嘻嘻笑道:“自然是做不到了。只是说着玩儿罢了。”
阿柔嗐了口气:“唉,明明是关连着您一辈子的事儿,您倒只当是玩笑,倒让我这急得够呛。”
红弦往炕里挪了一挪,笑道:“有什么好急的,明天的日子,还不是得照过。得了,我也累了,不说他们了,你也上来睡吧。”
阿柔道:“算了吧,我还是在下面打地铺。那炕本就该一个人睡,总两个人一起往上挤,算什么呢?”
红弦侧过身来:“挤一挤暖和。”
阿柔一边抱着被子,一边道:“我把地铺打得离火盆近些,也暖和。”
红弦抿了抿嘴,玩笑道:“可是我冷,要么,我也陪你在下打地铺。”
阿柔摆了摆手:“可别,哪有人放着炕不睡,跑地上打地铺的。我去给您弄个汤婆子,就暖和了。”
说着,阿柔便去取汤婆子灌热水。
看着替自己张罗的阿柔,红弦心里深深地觉得,王妃也好,郡主也罢,她们都太高高在上了,以至于,一但有了什么错漏,她们都习惯从身边人身上找原因,以至于,将阿柔这样好的一个人,拱手让与自己。
之后两天,红弦与之前一样,每日过去与王妃按一按肩膀,余下的日子,便回到东厢。
这两天,王妃一直在安排着即将到来的雪中金菊宴,仿佛之前种种波折都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