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外面叫门的是谁,回头看了一眼阿柔。
阿柔道:“是碧兰。”
红弦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让她进来吧。”
自从那日王妃玩笑过后,红弦看碧兰,就总觉得与别人有些不太一样。
阿柔打开了门,红弦迎了上去:
“碧兰姐姐,是千岁又有什么吩咐么?要我现在过去么?”
碧兰不无羞赧地道:“不,是奴婢自己过来找姑娘的。”
红弦微微凝眉。
阿柔忽然跪了下来:“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能够成全。”
红弦皱眉,道:“你快起来,有什么话直接说。阿柔也不是外人。”
碧兰咬咬牙:“姑娘,您能将您的按摩之法,传授于奴婢么?”
红弦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学这个做什么?”
碧兰道:“奴婢看姑娘每天给千岁按摩,实在是辛苦,奴婢想学过来之后,姑娘便不用那么辛苦,也免得长期不能回家。”
红弦笑盈盈地:“碧兰姐姐倒全是替我着想呢。不过呢,我这按摩的本事,也不算是学来的,就是之前家父每日晚上,读书看卷宗,常常感到颈椎酸痛,那时我试着给他老人家按了按,他老人家倒说舒坦。说起来,我这本事,也算是老天可怜,没有怎么学,便上手了。姐姐是通晓医道的人,自然也该能看得出来,我的手法,其实寻常得很。姐姐应该也会一些的。”
碧兰面带羞惭之色:“奴婢以往,也替王妃千岁按过两回,千岁总觉得不舒坦,奴婢也就没有再试过。如今,看您给千岁按得舒坦,奴婢便想跟您学学。方才说想跟您学习可以让您早日回家与家人团聚,不过更多的也是奴婢可以在千岁身边,更得些恩宠。”
红弦取笑道:“千岁都要许你做小王妃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恩宠?”
碧兰羞红了脸:“姑娘莫要再拿奴婢取笑了。二殿下的心性,除了姑娘,天底下看得上别人。更何况,奴婢只是一个奴婢。”
红弦见碧兰说得可怜,上前将她扶起,道:“唉,这算什么呢?我倒不是不想教导你,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教你。我这也是深一下,浅一下试出来的。只是算我命好,试得容易些,要么这样,你没事儿时就过来,在我这里试试,轻了重了,我也能告诉你,不过,我也不敢保一准能教会你。毕竟,我这双手,与旁人又不一样的。这手上的功夫,我又是实在不能教人的,除非,哪天见到我师父,回禀了他老人家。”
碧兰抿了抿嘴:“多谢姑娘。”
红弦笑道:“好了,今儿先回去,明儿得了空,就过来。”
碧兰又道一声“是”,朝红弦行了半礼,方退了出去。
阿柔轻声细语地问道:“姑娘,您真的想教她么?”
红弦笑道:“不然呢?怎么了?”
阿柔收敛着神色:“没什么,奴婢只是问问。”
红弦笑骂一声:“你少同我这里欲擒故纵,有我话直接跟我说,磨磨唧唧地算什么?”
阿柔轻叹一声:“奴婢这几天,也没跟您一块儿过去,您的心思,奴婢也猜不全,至于碧兰,以往的时候,奴婢同她交往得也不算多,她这个人怎么样,奴婢不敢把话说绝。只是,不管怎么样,您那按摩的手法,是您在王宫立足的根本,您要是传给了碧兰,那您自己怎么办呢?”
红弦笑道:“那还能怎么办呢?刚她不是也说了么?那时,我便可以回家了。这王宫虽然一切都好,我这几天也还算省心,可是,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家。秦虽然闹腾,可是,那是我的家啊。我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阿柔轻劝道:“您早晚也是要离开那个家的啊。”
红弦细声声细语地给阿柔讲道:“那不一样,真到那时,我会把我身边的丫头都安排好的,我也要等到看我哥哥娶了媳妇之后,才能离开。总不能像现在一样,家里的一切,都抛之于脑后。自己出来躲清静吧。再说了,王宫里,这几天是清静了一些,可是,之前闹腾的那些事儿,比之秦家,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阿柔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红弦又絮絮地道:“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这里,只有我回来了,你才有可能跟着回来。这个事儿,我现在实在不能跟你说死,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其实,现在你的身契拿在自己手里,你在这王宫里,同我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你自己不肯这样看罢了。你现在,完全可以自己走到千岁面前,和她说出你在想什么。”
阿柔笑盈盈地道:“小姐想差了,您说,奴婢跟您一样,是您的宽宏。于王宫上下,奴婢是伺候您的,才能跟您住在一个屋里。”
红弦微微一笑,也知阿柔说得不错,也就不再辩解。
到了晚上,东厢里比之往常又多了盏燕窝。红弦不太吃得习惯,吃了两口,便让与阿柔了。
吃过了饭,红弦有些食困,便早早睡了。
天冷,甚至等不了一日。
到了后半夜,天便冷了起来。
阿柔打算再拿床被子,才从床上起来,只听旁边红弦咕哝一声:“阿柔,你做什么?”
阿柔道:“小姐,我去拿床被来。”
红弦依旧含含糊糊地:“有富裕的么?给我也来一床。”
阿柔笑道:“自然是有的。”说着,倒不去拿新被,只把自己的那一床反手盖在了红弦身上。
多一床被子,到底暖和了许多。
睡不醒的冬三月,饶是二人都算是勤谨之人,也都醒得比平日醒得更晚些。
待红弦醒时,只见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火盆,桌上也摆上了吃食。
红弦笑道:“你弄得?真不容易。”
阿柔有些尴尬地道:“不是奴婢,奴婢也是才醒,醒来,这些东西就在这里了。”
红弦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前,却看今日的吃食,与平日不通,每道菜底下,都有一个与盘子一样大小的极小的小炉。鱼糜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阿柔含笑,盛了一碗粥,放在红弦面前。
红弦喝了多半碗,便放下了。
阿柔取笑道:“小姐多喝些吧,这些天这么忙碌,您的饭量又见小,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是把千岁的病都治到自己身上来了。”
红弦笑骂一声:“净胡说。病哪能挪到别人身上去的,我要有那本事,直接开个医馆,把那些病人的病症,都移到那些害过我的人的身上去。”
阿柔笑嘻嘻地道:“那敢情好。要是把病都移到她们身上之后,还有富裕,那就移到刑部里关押着的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身上去。”
红弦白了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了?神仙菩萨也没这本事啊。不然的话,这世间,便只有恶人、坏人才会得病了。”
阿柔夹起一个虾蓉包子,放在倒了玫瑰香醋的小碟里:“小姐,粥不喝了,也尝尝这个,奴婢敢保,平阳王宫的虾蓉包子,是京中一绝。”
红弦拗不过阿柔,又吃了个包子。
包子确实好吃,吃过一个,红弦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看到红弦胃口开了些,阿柔会心一笑。
吃过了饭,红弦坐回床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最近也是懒了,吃完东西,就又想着睡觉。这个天,也冷得让人犯困。你过去帮我看看,我今儿再晚点过去成不成,我想多睡会儿。”
“您先躺着吧。我去问问。”
红弦脱了外面的衣裳,又钻回了是被窝。
却说阿柔,出了屋,只看到一片琉璃世界。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扫雪。
四周倒还没有动,只是把王妃那间屋子门口,通往院外的路,扫了出来。
雪,很深,以往台阶的地方,已经被雪埋成了一个小坡儿。阿柔试着往下走。
“姐姐小心。”一个眼尖的丫头,朝阿柔喊道:“那台阶看不清,别少踩一个,摔着就不好了。”
阿柔心道:“也不盼我点儿好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只笑道:“多谢谢你了。”
那小丫头又道:“姐姐也别嫌我说话中听,今儿我们一块儿的小玲,就把腿给摔坏了。宫医说,要伤了骨头,要养三个月呢。这一冬天,都不能下地,我们还得抽出空儿来,照顾她。”
阿柔笑道:“你说得很是,只是你们能不能给我们这门口,也来两下子,好歹,把台阶给扫出来啊。”
那小丫头道:“您说得很是,我们之前想着,您还得等会儿再出门,就想着先把王妃娘娘门口的路先扫出来。却没想到,您先出来了。我们这就扫。”
丫头们从东厢门口,到西厢门口,扫出一条路来,白茫茫的院子里,写上了一个青灰色的十字。
“阿柔,你怎么出来了?”
循声看过去,只看碧兰穿着一件青绉斗篷,手里还抱着个小手炉,走了过来。
“碧兰姐姐,您早啊。”
二人打了招呼,碧兰走到阿柔跟前儿:“还早啊?这雪下的,让人犯困,今儿给你们送饭的丫头都起来晚了,我这罚她过来跟着扫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