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知道王妃这样说,一定是还有下文,便也不开口,只是默默地听着。
“后面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那十几个云烟门余孽是拼了命地要报复王爷和李将军。王爷想要回京,十分地艰难。恰巧有江湖高人,前来说和。依着王爷的性子,本是不愿,只是那时,王爷的随从不多,又不好再从当地调兵,身边真正的高手,只有那么一位李将军,没奈何,只能与那伙儿余孽定下,王爷不剿匪,他们不报仇。他们不能伤及过往行人,倘有伤人,为官兵清剿亦是份所应当。”
红弦微微皱眉,轻轻地摇摇头,她有些听不太懂,如果只是江湖高人出面说和,让那伙匪类不再报复,那断没有不敢对将军府动手,却敢对王府动手的道理。
“当时王爷的心里不痛快,那伙儿匪人一开始也是不愿意,可是,实在不是那江湖高人的对手,也只得从了。后来的许多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李将军在西南立下那场不世功勋的时候,云烟门还出来帮了不少忙。总之,你的馨萝姐姐那边不会有事。”
红弦心中暗道:“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那个怎么回事不能让我知道,又要对我遮遮瞒瞒的,又要将我留下,真不知道为的什么。”
王妃有些赧颜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也许有些事情,王爷不愿意和我这个后宅妇人说,倒能同明箴说。”
红弦偷眼看了一眼明箴,低下了头,捻动着自己的手串。
明箴道:“我恍惚刻父王曾提起过,与云烟门定下的两不相扰,并不是永远,而是二十年。”
王妃问道:“你没有记错么?如果是二十年,那十年前,便该有人来了。怎么会拖到今天?”
明箴皱眉道:“这个,我得见过那刺客才能说。也许是到今天,才培养出有本事易容进来的刺客吧。”
红弦亦是皱着眉头道:“臣女当时,看到棋子上起了烟,也没多想,便将棋盘朝他的头上砸去,他便直接逃了。当时臣女没来得及多想,可是现在想想,他这样行刺,未免有些作茧自缚,说他是行刺,他却没有伤到谁,只是那真正的香儿,死得太委屈了些。小王爷,还请您再想一想,那云烟门的烟,是不是有毒,郡主她一直伸手捻动那些棋子,会不会……”
王妃道:“棋子倒是没有毒,你回金粟堂时,没有发现地上的毯子烧了几处么?你一走,地上的棋子,便都炸了。虽然,炸得地方不大,但若是炸在手上,或是炸在棋盘上,对弈的人都会有所损伤。”
红弦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府里可有什么人,下棋时,习惯将棋子拿得高的?”
下棋棋子拿得高,便与头脸离得近些。这会冒烟会炸的棋子,便更有可能伤及人命。
王妃有些惊慌地道:“王爷就是这样,红弦你发现什么了?”
红弦眉头依旧紧皱:“要这样说,他们还是冲王爷来的。可是,为什么又变成了对郡主下手。如果只是将那棋子放在匣中,等有人下棋时自己便会炸,也还有可能是郡主用了王爷的棋。可是现在,棋子炸时,还有假香儿在,他为什么要把这本来是冲王爷来的毒计,转向郡主呢?还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王妃叹了口气,道:“这棋子,为的是让咱们这里乱,只有咱们这里乱了,他们在外面,才更好动手。明簪不会把棋举得得头太近,便是伤,也不会伤得太重。只有这样,才能让咱们这里彻底的乱了。”
红弦有些悻悻地点了点头。
明箴亦是点了点头,道:“要是这个样的话,直接叫京府尹会同刑部,一同审理此案,也就是了。”
这其中,既然没有牵扯到王府秘辛,那便没有必要遮着藏着,直接光明正大地去办,就可以了。
对儿子提议没有什么意见的王妃,便吩咐丫鬟去办理此事。
而红弦,直到此时,还对一切都云里雾里的。她依旧不停地捻动着自己的珠串。
俄尔,只听明箴道:“这两天,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师妹,你能告诉我么?”
“嗯?”
只是随口地“嗯”了一声,红弦心底却是那样的自责啊,明明已经决定,再不以师兄待之,却对他的呼唤应之如常。
看着红弦脸色十分难看,明箴道:“怎么,师妹,可是让那歹人伤了?”
红弦笑道:“臣女今日与歹人动手,小王爷怎么会两天前便想问了呢?”
明箴无奈道:“罢了,我总是闹不过你,你最爱挑人话里的毛病了。我是想问你,那一天明簪要打你,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自救?你的本事,不是不能逃离她那小院儿的。”
红弦苦笑一声道:“臣女自然有不能说的原因。”
明箴反问道:“在我的面前,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红弦哂笑道:“这可是奇了,五天之前,臣女连小王爷您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何到了今天,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难不成,小王爷您以为,面对您小王爷的身份,臣女便该无话不说了?”
明箴手足无措地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那一天你要是逃了,我总是有办法保你没事,你又何苦,白白地让明簪打了呢?”
红弦依旧哂笑道:“小王爷,您是想让臣女违逆郡主么?那样的结果,不是臣女所能承担的。”
明箴并不相信红弦所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有保护好自己的法子,这个事,不是这么简单。”
红弦不想与明箴解释当时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不能用力,反问道:“当日,我问您和师父名讳时,您怎么回我的?到今儿我也是那句话,我为什么不动手,待禀过师父,师父说能说了,我自然会说。”
却说一旁的王妃,初听明箴问及之间,还以为是想到了什么与今天被刺有什么相关,便也不阻拦。
听到后面,才弄明白,那只是这一双小儿女,在闹别扭。
而自己的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不由得轻咳一声:“明箴,你再去看看,那边还需要准备什么,这边留下你红弦就够了。”
明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将师妹留下,也不问,气哼哼地去审那假香儿去了。
待明箴走后,王妃开门见山地问:“红弦,我能看看你那珠串么?”
红弦将手里的珠串,直接奉到王妃命前。
王妃轻轻地捻动了两圈儿:“想不到,这东西到你的手里了。”
红弦不无恭谨地道:“这是家母临终所遗,王妃您也知道这个珠串儿么?臣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啊?”
王妃将珠串儿还回红弦手中:“你母亲是姓周,还是姓卫?”
“家母姓周。”
听到红弦的回复,王妃苦笑一声:“我说明箴他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师妹,你师父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徒弟啊?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听这意思,王妃与自己的母亲还有师父竟都是相识。
红弦望着王妃:“千岁,您说什么,臣女听不大懂。”
王妃伸手轻轻抚了下红弦的鬓发:“傻丫头,你以为你师父为什么会收你,那是在还你娘的人情啊。你娘这个人,有本事,有手段,却不爱欠人情……想当年,我与她还都在闺中之中,最是要好,那时,我们时常在一起游乐,有一回我们救助过两个江湖人,一个是你师父,一个便是这手串的主人。他们不愿意与我们这些闺阁女儿有太多的牵扯,便说要帮我们做一件事,做完了便算是两清。你娘聪明,当时不肯说要什么,只说要一样随身的东西做信物,等将来想好了要什么,再去找他。而我,没有她想得是那么长远,却也没要什么当时就能做到的,那时,我正羡慕这些江湖客,所以,就说让你师父将来收我的孩子做徒弟。后来,我先嫁了人,之后,便再没有与你娘见过面。”
王妃回忆着旧时的好友,眼光中透着温柔。
红弦望着王妃,笑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王妃的眼神,从回忆中回来:“我是王妃,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都有他的规矩。”
红弦微微冷笑:“如此说来,是一个四品官的太太,还不配见您,是不是?”
王妃苦笑:“红弦,你别这样说。你这样子,真不像是你娘的女儿。”
红弦收敛了冷笑,却是丝毫不让地道:“您这个样子,亦不像是我娘的朋友。”
王妃轻轻阖了阖眼:“你好大的胆子,不过,这不重要。你知道么?本来,我已经犹豫了,你救了我,你师兄又喜欢你,我不是不能让你进来做下一任的王妃。可是,我现在,却没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了。红弦,你救了我,可是你却伤了我儿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