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簪声色俱厉地指着红弦道:“秦红弦,我不想与你耽搁太多时间,亦不想让你受太多的苦,可是,你不愿意。如今,是你逼我的。早早的告诉我红蝶在哪里,又何至于?”
红弦半低着头,却还是腰杆挺直地道:“臣女并不知道红蝶去哪里了,酷刑之下,便是有所招供,亦是哄骗于郡主的,还望郡主能够明察。”
明簪嘴角抽搐,道:“我知道你胆子大,你不怕疼。可是你不怕疼,也不怕死么?你这样的,我王宫里下三等的丫头,都比你有体面,真死在我手里,是你的福气。”
红弦抬起头来,望着明簪:“郡主到底是想知道红蝶下落,还是有意弄死臣女?”
明簪被问得一怔:“有什么区别?”
红弦望着明簪:“郡主想知道红蝶去哪里了,我实不知道。你弄死我,我不知道,你不弄死我,我也不知道。你要只是想弄死我,那倒也简单,只是嘿嘿,郡主千岁,你想过后果么?”
明簪哂笑一声:“怎么,凭你那四品官的爹,还能给你报仇么?”
红弦不冷不热地道:“他自是不敢。”
自己的父亲,倘知道此时自己在与平阳王的掌上明珠对峙,别说设法帮自己一把,不反过头来,替眼前这位郡主收拾自己,便算是开恩了。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的明簪郡主发威,确实不是她秦家所能担待的。
如果可以牺牲一个人,保住一家人,也是份所应当。
只是,红弦的心中,难免还是委屈的,只因为眼前的人,比她的身份高贵,她便可以这般地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明簪郡主哂笑一声,问道:“难倒,还有什么人,能替你报仇么?就指着今天太子妃的那两句好话?呵,太子能不能平安地登上皇位,还得问过我平阳王府呢。她会为了你,跟我为难?真是笑话……阿柔,良儿怎么那么慢?你去看看。”
明簪所言,虽是有些放肆,却也是实情,平阳王与皇家共掌天下,太子能否顺利继位,不至大权旁落,平阳王府的势力确实是至关重要的。
阿柔领了旨往院子里去,正看到良儿引来掌刑的宫人。
阿柔连向郡主回禀:“来了,来了。”
郡主冷冷地命令道:
“关上院门。给我狠狠地打这贱婢。”
红弦被架到板凳之上。
她感觉不出是竹子还是木头做的刑杖,压在了身后,只等着堂上的郡主开口,便会有人对她大兴捶笞。
她那已经受了伤的肩膀,被人按住。
不是一点挣扎不了,可是她的双手,如今应该休息。
论理,这一日不能休息,无非是再推一日。
可是,她不敢中断,自她开始修习这套法门的时候,她便不曾有一日松懈。每日捻动与按时休息,都不能中断。
况且挣扎了又能怎么样呢?便是自己能逃得出王宫,总不能就此离开京城,开始浪迹天涯吧?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忍到郡主不想打了,或者,忍到红蝶回来。
是啊,红蝶到底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到她的主人身边?
掌刑的宫人,向明簪问道:“郡主,打多少?”
明簪满面怒容地道:“这还用问?打出这贱婢的实话来,我那要紧的东西,她给我藏匿在哪儿了。”
当着掌刑的宫人,她不敢说这是什么人,亦不敢说原因,她也怕之后会传到自己母妃的耳朵里。
没有定数,只要实话,掌刑的宫人,便知道该用几分力。
一杖挥下,不过三成力,寻常的小姑娘,便该撑不住了,除非,有着说出必死的原因,或是实在冤枉,她们有信心,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是的逼供,不会超过十杖。
“说!”
疼,疼痛之下,红弦只是摇摇头。
她也确实无话可招。
又是一记刑杖,这一杖比之方才,又添了两成力。
掌刑的宫人,铁着脸,只是一个字:“说!”
红弦这回,连摇头都没有摇头。
这样的疼痛之下,她只想是咬牙撑过去。她不敢说话,亦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张口,便是求饶。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宫人停下了行刑,等待着郡主的吩咐。
郡主有些不耐烦,亦有些忐忑地道:“阿柔,不拘是什么人,都说我睡了。”
“表妹是我,馨萝表姐。”院门外甜甜的声音传了进来。
阿柔语带颤抖地隔着院门道:“我们郡主睡下了。”
馨萝听出阿柔声音里带这畏惧,连问道:“红弦姑娘在里面么?舅母有话问她。”
“不,不在。”阿柔感觉得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把门开开。”那是王妃的声音。
阿柔心思慌乱,回头望着郡主。
郡主道:“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阿柔焦急地道:“一个人好藏,这些呐。”
明簪郡主微微顿足,道:“罢了,把门打开。”
门开了,王妃带着李馨萝,还有自己身边的玉兰、珠兰,两个大丫头进来。
王妃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明簪亦有些慌乱起来:“母亲别动怒,听孩儿解释。”
明簪郡主向自己的母妃跪了下来,底下一众丫鬟从人,以及掌刑的宫人,也都跪了下来。
王妃坐在堂上,深吸了一口气,方吐出一个“说”字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么的胆大,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明簪她会胆大到这个地步。
转过头来,看到眼观鼻,鼻观心的李馨萝,王妃苦笑一声:
“馨萝,你受累,先带红弦往赏花楼歇下。”
赏花楼是李馨萝平日过来时所住的地方,离郡主的寝宫不远,在楼上,便可远远地看到园中的假山湖水。
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玉兰、珠兰也亲自扶着红弦,往赏花楼去。
遣去了红弦,王妃问道:“她怎么招惹你了?”
明簪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在问她红蝶去哪里了?”
王妃依旧冷着脸:“你跟掌刑的怎么说了,她们不要命了,陪着你胡闹?”
明簪抿了抿嘴:“只说是有丫头手里不干净,藏匿了要紧的东西。”
王妃有些头疼地指了指明簪道:“算你还给她们留了条退路,不然的话,这几个人,也不能留了。”
明簪满眼尽是委屈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
王妃叹了口气:“私设刑堂,殴打良人,你以为这事很好过去是么?她秦红弦身份再低,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你这个郡主,也不过是往来宾客高捧叫出来的,如今尚没有朝廷封诰,真论起身份高低,你与她俱是庶人,不过是父亲的职位不同罢了。”
此时,明簪亦有些怕了,她朝自己的母亲哀哀地道:“母妃,您别吓唬我。”
王妃轻摇了下头:“我不是吓唬你,这个事,你以为很好脱身么?还是说,你以为,平阳王三个字,真就能共掌天下,让你像公主一般威风了?便是公主,当初宁吉长公主与人争执,打了孺人郭氏一掌,亦被先帝罚跪了一个时辰,你是真觉得,你比公主更威风、更高贵?”
明簪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母妃,我只是想问红蝶哪里去了?我一开始,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她那么的执拗,不肯同我说出……”
王妃哂笑一声:“红蝶是你的丫头,她是咱家的客人,哪有丫头不见了,要向客人问的道理。”
明簪辩道:“可是,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后一个看到红蝶的人。”
王妃冷笑:“你怎么不问我?”
明簪不解地唤道:“母妃。”
王妃叹了口气道:“红蝶那丫头,让我发到浆洗上去了?”
明簪不解:“为什么?”
王妃亦不解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到了此时,还要问‘为什么’,拿帕子按了按自己地额头:
“她做了什么,你是知道的。或者说,她做了什么,都是你下的令。你还问我什么?”
明簪辩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王妃实在不想解释,可是,不想解释,也要解释给自己这个刁蛮的女儿听:“那不重要,她能不问青红皂白地陪着你闹,怎么罚她都不为过。”
明簪咬了咬嘴唇:“可是。”
她自问自己所做的事足够细,她想不出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能拿到自己的把柄,几乎是在红蝶做事的同时,便命人将红蝶拿下。
王妃冷冷地道:“没有可是,你说她不知道,那谁知道,谁给你传的信?又是谁让小丫头弄脏了红弦衣裳?”
明簪有些委屈地道:“母妃,您别这样审我,不过是伤了一个秦红弦,她还能进宫告御状么?”
王妃苦笑一声:“你以为她不敢,如今,她得了太子妃的青眼,谁知道哪一日,便附骥烧尾,直上青云了。”
“我不信。”明簪的否定,脱口而出。
王妃叹道:“由不得你不信,她如今得了太子妃的青眼,我还不知道。可是,她只凭一局棋,便让李馨萝,黄秋雁都张罗着要找她玩儿。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久了,会怎么样?”
听到母妃这样说,明簪心里不由得有些惊慌地道:“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