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轻轻地按了按自己地额头:“你身边这几个丫头,总是不能留了,我不可能让她们都陪着你这么胡闹,再一个,出了这样的事,我不处置一批,也交待不下去。至于你,你去给红弦陪个不是。”
明簪身边的几个丫头,不停地磕头,向王妃哀哀地求着。
对于母亲的这样安排明簪十分不满意,她在母亲面前,毫不遮掩地道:“给她陪不是?母妃,她不过就是个四品官家的丫头……”
王妃冷着脸,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我照方抓药,也打你几板?”
明簪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道:“母妃,你别吓唬我了。”
王妃撤回衣袖,冷冷地道:“我不是吓唬你,这个事,就没有轻易揭过去的道理。”
明簪喃喃:“可是……”
王妃冷声冷气地道:“可是什么,你不去给她赔礼,也不愿受罚,这个事怎么过得去?你不去,便得我去,你懂不懂?”
明簪撇了撇嘴,十分不高兴地道:“不过一个四品官的女儿,都让玉兰、珠兰两位搀着去养伤了,她还想怎么样?”
王妃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个执拗的女儿道:“不是她想怎么样,而是如今你想怎么样?你不把她安抚好了,便是她胆子小,不敢与你争。谁又敢保将来没有人借此生事儿?”
胆子小,那个能为陌生人往水里跳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胆子小。
想起那个被红弦救上来,却反咬红弦一口的艳艳,王妃的头更疼了。
此时,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杀人。
红弦,自是不可能,自己这几个丫头,也不至于有胆子自做主张。
究竟是什么人呢?
……
看到母亲一直冷着脸,不肯饶恕自己的样子,明簪抹了一把泪:“生事,便让他们生事去吧,大不了我也跪上一个时辰的祠堂……”
王妃对于自己这个执拗的女儿,也是无法:“你想的倒是简单,你这个事,比当初宁吉长公主的事,大多了。岂是你跪上一跪,便能过去的?”
明簪抹着泪,赌着气:“大便大吧,她有本事,便去告我,她爹就是京府丞,我不信她爹真能接这个案子。”
王妃轻点明簪的额头:“你啊。你是真不想想,你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啊。”
明簪撅着小嘴,对母亲道:“凭她还能绊住我的脚么?”
王妃终是心软地抚了抚明簪的头顶:“你以为她不能?”
明簪咬了咬牙:“那我索性,今儿便处死她。”
王妃断喝一声:“你敢!”
一时,玉兰、珠兰二人回来。
王妃换了语气,柔和地问道:“那边怎么样了?伤得重么?”
二婢低头:“秦二姑娘不肯让奴婢们看伤。”
王妃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唉,你们啊……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玉兰,你陪我过去。这几个丫头,都不必留了,珠兰,把她们都撵出去。这边,你先看着一宿。”
“母妃!”明簪还欲给自己的几个丫头求情。
王妃苦笑一声:“你不是觉得跪上一跪,便万事皆休了么?那便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明白过来,什么时候再起来。珠兰,不许放水。”
却说红弦被玉兰、珠兰两个搀扶着,跟着李馨萝,上了赏花楼。
她还能走,她的胳膊也还能抬得起来。只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便牵动着伤处跟着疼那么一下子。
她的伤,不算重。
可是,也不算轻。
只是,她讨厌被人这么搀扶着,仿佛那不是在照顾,而是在被监管。
她更讨厌的是,在这偌大的王宫里,她是那样的卑微,卑微到了她想要逃离,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可是,逃离也要等到主人的准许。
没有王妃的话,她是不能离开的。李馨萝也不会让她离开。
一时,到了李馨萝的屋里,屋里没有燃香,但是锦被绣褥,翠帷珠幄,尽染异香。
一个丫鬟模样的上前向李馨萝赔笑道:“姑娘您回来了,今儿玩得可好?炉子正做着……”
她还没说出炉子上做什么,一眼看到玉兰、珠兰架着红弦,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她不知道,自家姑娘,把这样一个陌生人带来,是什么意思。
馨萝笑道:“先别管炉子上做着什么呢,这位红弦姑娘,是我今儿新结识的朋友。你就像服侍我似的服侍她就是了”
说罢,坐在床上,笑盈盈地对红弦道:“今儿,咱们就住在一处,这床我看也够大,你先上去。”
红弦也无心再多说什么,这一天,这么折腾,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她不想对那些无力改变的事情再费心,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甚至于衣裳都没脱,只将鞋子踢掉,便侧卧下来。
她的姿势很是别扭。
因为,她现在躺下会碰到身后被板子打的地方,趴着,会碰到肩头的伤。
她只能以一个拧巴的姿势侧卧着。
还好,方才她没有太过挣扎,她的腰没有伤到,不然的话,她就找不到一个可以不碰到伤处的地方了。
当着李馨萝,还有玉兰、珠兰的面,疲惫不堪的红弦,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拉过枕巾,便蒙在头上。
屋子里的灯太过照眼,她睡不下。
她也想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哭上一场。
“姑娘,奴婢替您看看伤处,要不要传宫医来。”
红弦只是蒙着头。
两个宫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个便要上手。
红弦隔着枕巾,却也看到有人要伸手:“别动。”
“姑娘,便是不传宫医来,也要抹些药膏的。”
“不要。”
“姑娘,上了药,才能好的。”
“不用。”
李馨萝看红弦犯起了执拗性子,不由得苦笑一声,对玉兰、珠兰道:
“好了,你们先回去复命吧,别让舅母等急了。我劝劝她。”
“红弦……”
“别劝我。”
馨萝“噗嗤”一声,笑道:“行,我是比那两个丫头有面子,能让你多说一个字。”
旁边的丫头吃吃地笑着。
隔着枕巾,红弦不无委屈地道:“馨萝姐姐……”
馨萝笑道:“行,又多一个字了。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委屈就哭出来。明簪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你也别同她太过计较,舅母也不会让你就这么委屈的,你放心吧。”
红弦委曲求全地道:“我并不委屈。”
馨萝轻轻地拍了拍红弦的脊背,劝道:“不委屈,咱就别闹别扭了。”说着话,便要拉红弦头上的枕巾。
红弦也不坚持,任凭馨萝拿下枕巾:“我没有闹别扭。”
馨萝甜甜地笑像每一个照顾幼妹的长姐一般:
“那这是什么,连衣裳也不脱,就往我床上一躺,你让我回头怎么睡?”
红弦依旧没有忘记自己这会儿在坚持什么:
“那姐姐给我再找个地方,我往别处去。要么,给我找床被子,我打地铺。”
馨萝笑问道:“胡闹,你打地铺了,那守夜的丫头,睡哪儿?”
红弦眼眸低垂:“姐姐,你真心疼我,就让我这么歇着吧。这里的铺盖也是他王宫里的,我便弄脏了就怎么样,我就这么平白无顾的挨了顿打。”
馨萝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你既知道自己挨了打,为什么不让我给你看伤呢?倘若留下病根,回头我想教你骑马,你都骑不了……还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玩儿了?”
红弦红着脸,道:“姐姐,这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只是有些累了,让我睡吧。”
馨萝叹了口气:“唉,罢了,由得你,将来,有你受苦的时候。”
说着话,趁红弦阖眼的功夫,馨萝直接上手,便要解红弦的衣带。
红弦睁开眼,两只手与李馨萝你来我往,倒像两只打架的狸花猫似的。
李馨萝忽地停下手来,笑道:“看样子,你伤得真不重,由得你了。”
话音刚落,便想趁红弦不备,再解她的衣裳。
却听丫头回禀道:“王妃千岁到了。”
二女互视一看,不再打闹。
馨萝与丫头一起将红弦扶起迎驾。
“舅母。”
“千岁。”
王妃坐了下来,拿帕子抹了下泪:“红弦,你受委屈了。”
红弦赧颜无语。
“我已经说过明簪了,她现在也正懊悔呢,她年纪还小,你别怪她,明天,我让她来给你陪不是。”
红弦依旧无语。
“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宫医来瞧一瞧。”
红弦低着头,只道:“不敢污了千岁的眼。”
一旁的玉兰、珠兰,心中皆是暗笑:这秦二姑娘倒是有意思,把王妃当我们两个丫头似的顶。
不过,她们心中,并没有被人将她们与王妃等而论之的欣喜。而是一阵阵惋惜,惋惜眼前的秦红弦,将来的路未免艰难。
王妃柔和地道:“好孩子,别同我犟,你这样,倒让我不放心。”
“红弦无事,王妃放心。”
“你不肯让宫医来瞧,却也罢了,可是,我听玉兰说,你连药都不想上。”
红弦依旧执拗地道:“伤得是不重,也没什么可上药的。时候不早,还望千岁早归。”
玉兰上前:“秦二姑娘,奴婢是伺候您更衣过的。那让奴婢再伺候您一回成么?”
“玉兰姑娘不必,我无事。天色已晚还请玉兰姑娘奉王妃千岁回寝宫歇息。”
王妃的温柔以待,坚持不了太久,她拍了下椅子扶手:“秦红弦,真等着我下令叫人把你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