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乃章平帝亲子,昔日、昔日北周太子!今章平帝驾崩,望都内阁昏庸,妇人弄权,实乃北周不幸!”
站在城墙上的赵昀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他的身形瘦弱,嶙峋之下神情却无比坚毅,城墙上的将士想要将他带下来,却见赵昀怒目而视,瞪着他们:“你们谁敢过来,我便跳下去!”
“望都的百姓,今日我要与你们说,封王没有造反!这些人——”赵昀指着被捆在地上的封王,大声道:“他们没有造反!真正想要造反的是皇后,是辽东,是这些想要架空皇权的北周文臣!这些人、这些人……咳咳咳,”狂风呛了赵昀的喉咙,他狼狈地咳嗽着,咳完,他继续用尽全部力气大吼说道:“这些人视皇权为无物,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父皇,您看见了吗,这便是您守了一辈子的北周,这便是您待了一辈子的望都,这便是您宠信了一辈子的大臣与皇后!”
戚筠眉眼一跳,脸上满是怒意,“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废太子带下来啊!”
倒在地上的封王听到这话,狂喜,他们攥着站在边上的百姓的衣角,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啊!我们没有造反!”
“戚筠,你这个……你这个弄权作乱的小人,你与李蓉都是北周的罪人!”
刺啦,封王话音才落,戚筠手中的长刀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长刀带着淋漓的鲜血,百姓们一声尖叫。
“逆王口出狂言,辱骂皇后,罪该万死。”
赵沐霖面色铁青,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站出来了,赵清珵一把拉住他,面色同样凝重,但却比他冷静。
“这个时候站出来,除了死路一条,做不了任何改变。”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惊叫,人群躁动,议论声络绎不绝。
“跳、跳城墙了!”
“有人跳城墙了啊!”
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远处的那一幕。
紧接着便有人发出了呕吐声。
往远处看,站在城墙之上的赵昀已没了踪影,只剩下呼啸的狂风刮过,带走无尽的凄厉与呜咽。
赵清珵和赵沐霖同时拔腿,顺着人流往城门口走去。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赵昀已经成为了一摊烂肉,骨头断裂,白花花的肠子从腹部流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流淌,赵昀的脸已经砸烂了,双臂软绵绵地掉在地上,殷红的鲜血好似要将整个宫门口染红。
站在人群中的赵沐霖突然一声惊呼,“杀人啦!朝廷杀人了!”
“朝廷黑白不分,残害忠良,大家快跑啊!”
百姓们本就被方才戚筠捅刀子的一幕吓坏了,再加上赵昀跳城墙,更加刺激了他们,尖叫声四起,人群朝城门口涌去。
禁军奉旨缉拿封王,但他们却不能将手中的长矛对准百姓。
数千人朝城门口涌来,禁军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动用手中的武器,他们只得用人墙拦住前路。
“看啊,朝廷都不让大家出城,一定是想要把大家都关在望都城中!”
“大家快跑啊!”
人云
亦云最是可怕,再加上赵沐霖故意煽动,一时间民愤四起,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出城。
“威北侯,眼下这个情况……”
戚筠骑在马上,只觉得百姓这突如其来的躁动有些反常,他眉头紧皱,吩咐道:“看好城门,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望都!”
禁军和辽东军不敢将手中的武器对准百姓,但百姓却敢直接冲到禁军面前,以身撞城门,厚重的城门硬是被百姓们撞得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赵沐霖和赵清珵挤在人群之中,伴随着人流不断往外冲。
戚筠眉眼一跳,扬声吩咐道:“凡作乱出城者,立即斩杀!”
“侯爷,这些都是望都的平民百姓……”
“百姓?”戚筠望着乌泱泱的人潮,冷笑:“谁知道这里面混进去了什么人!”
“我看今日谁敢出城!”戚筠一把夺过属下手中的弓箭,咻的一声,箭矢被钉在了城门口。
力道之大整根箭矢都在晃动,发出了激烈的铿锵声。
百姓们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但很快,戚筠的这一举动更加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恐惧与愤怒让禁军根本抵挡不住望都百姓前进的步伐,再加上禁军的确不满戚筠如此做法,放水一下百姓很快就冲跑了城门。
主城门陷入了骚乱。
赵沐霖一声高呼:“城门开了,大家快跑啊!”他从袖子中掏出来一枚信号弹,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
戚筠猛地翻身下了马,越过人潮往城墙上走去,“有逆王要趁机出城,辽东军何在!”
“严守城门,
围住四方马道,上马道者,格杀勿论!”
戚筠早在派了人马驻守在望都城外的四方马道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被他堵得严严实实,任何想要骑快马离开望都者,都无法逃脱他的天罗地网。
城门口乱做了一团,禁军不敢伤害百姓,甚至在辽东军挥刀的时候禁军还会出手阻拦。
赵沐霖放的那一枚信号弹召来了三大营的全部人手,偷偷躲在望都中幸存的封王也全都往主城门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城门口,城内的辽东军反而一时半会出不了城。
戚筠站在城墙之上,隔着汹涌的人潮,他看到了赵清珵。
赵清珵一把撕掉了粘在脸上的胡子,他吹着口哨,高大的翻云不知从何处哒哒哒跑了过来,翻云的背上还扛着几把长刀,王照和左擒虎也藏在人流中跑了出来,几个人汇成了一个小圈。
“侯爷,三大营的人手已经都集结完毕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赵清珵与站在城墙上的戚筠对望,吵嚷声奇异般消失了。
戚筠清楚地看到了赵清珵眼底讽刺的笑,以及他不屑一顾的神情。
“带着我们的人,冲出去!”
赵清珵翻身上了马,左手提着刀,一马当先往前驰骋而去。
埋伏在马道上的辽东军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听着远方传来的马蹄,马道上的绊马索被泥泞掩盖,泛着夺命的寒光。
天地间只剩下了无声的风。
远方传来一身足以震荡山河的声音,但那不是望都的望向!
辽东军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收刀,
就看清了来人。
“少将军!”
“是少将军来了!”
李聿胯下的撕风一声怒吼,昂着高大的头颅甩着鬓发,跟在李聿身后的是穿着黑色盔甲的将士,辽东军看着他们格外眼生,那不是辽东的将士。
还没等辽东军现身,骑着撕风的李聿弯腰,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背上,手中的狼头刀削铁如泥,他的眉眼狠厉,泥地中的绊马索被他斩断,跟在他身后的将士轰隆而过,李聿望着埋伏在马道旁的辽东军,冷声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想跟着戚筠继续做望都的狗,那就别怪本将军手中的狼头刀不留情面!”
“今日,无论是谁,拦我者死——!”
李聿一马当先,在万千人潮中找到了赵清珵,他的大臂一挥,将赵清珵抱上了马,滚烫的气息将赵清珵包裹。
赵清珵感受着身后人的灼热,抬刀与狼头刀撞在了一起。
兵器撞击发出清脆的铿锵声,李聿眉眼冷毅,抱着赵清珵的手却无比坚定。
两人共骑一马,天边卷过无尽的狂风,望都这座古朴而又沧桑的城门流淌着鲜血,城墙之上千名弓箭手整装待发,箭雨朝他们飞来,他们在枪林箭雨下朝远方驰骋。
“润鹤,随我杀出去,怕不怕!”
赵清珵被李聿紧紧抱在怀中,抬头,望向李聿的眼神依旧如当年一样充满信任与坚定。
如果天命是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成为丧家之犬,那便杀出去,再不信这天命!
脱掉这层皮囊,甩掉这身烂命。
此去,鹏程万里,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