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嘞。
李青山望着赵清珵，摸了摸脑袋，瞪着双眼，片刻后，他看向李聿，一副看热闹的神态：“敏娘可曾见过侯爷？”
李聿镇定自若，“三个姐姐已经替我娘见过了，今年过年我就带润鹤回辽东。”
“我什么时候应承你过年去辽东了？”赵清珵侧着头，一缕头发勾得李聿鼻尖痒，他伸手捏着赵清珵散落的黑发，挑了挑眉，“方才我替你应下来的。”
李青山朝李聿伸了个大拇指，“牛，叔给你这个。”
行军之人熬大夜常有的事，不过一晚上的搏杀，用不着休息，李青山给自己泡了盏浓浓的茶，牛饮下肚，整个人立马清醒了。
“侯爷吩咐要留活口，正好我和石斛拎回来一个人，客栈人多口杂，我给丢去城外了，我们在城外抢修大坝，那一圈都围起来了，没人过去。”
李聿不知道那批人是锦衣卫，眼下听赵清珵说起，他想起了在望都的旧事。
那是章平三十三年，赵清珵初入望都，在明德堂前受了廷杖，被李聿捡回家。
紧接着，他就遭到了暗杀。
李聿一声冷哼，“赵昀在望都，手挺长啊。”
“谢承这个指挥使，看来坐的也不是很稳嘛，赵昀三翻四
次能够将手伸进锦衣卫，谢承还真是‘耳聪目明’。”李聿这话说的嘲讽，事不过三，李府一次，春猎场上一次，如今锦衣卫还来了越王府，李聿垂着眼皮，“把人给我拎过来，我倒是想看看锦衣卫都养了些什么狗。”
“少将军想要见他，怕是得等一等。”李青山有些不好意思，“总督只说要留活口，没说下手轻重，眼下那人断了手脚，只剩半条命了。”
“既如此就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见人这事不急，眼下急得是岭南的饥荒。
“昨夜你去粮仓……”
“昨夜我去粮仓……”
赵清珵和李聿异口同声，赵清珵微微一笑，“你说，昨夜粮仓可有什么发现？”
“赵垚这个狗贼，果然将望都的粮食全扣了下来，粮仓里头的稻谷都要堆满了，狗胆包天，这事报到望都，我看他也没命活了。”
“那个……”听到赵垚两个字，原本打算离开的李青山突然插嘴，“赵垚那小老头已经死了。”
“死了？”李聿嗓音微变，“怎么死的？”
李青山摇了摇头，“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管家辨认过后才确定，被烧死的当真是赵垚。”
赵清珵和李聿对视一眼，
赵清珵的神色微沉，“赵昀从一开始，就没给赵垚活路。”
赵垚之死预料之中，只是赵清珵没有想到，赵垚会死得这样惨烈，葬身火场，半生富贵就此烟消云散。
实在唏嘘。
“赵昀是藏在暗处的蛇，从前在望都还能与他虚与委蛇，如今过后，我与赵昀只怕就只剩下了一个你死我活。”
“怎么，你害怕赵昀？”
赵清珵一声轻笑，他微微抬着下巴，神色高傲：“我是担心赵昀太怕我。”
赵清珵没有让人在岭南继续逗留，将越州粮仓中原本属于朝廷赈.灾的粮食送出了越州，城中人马便陆续回岭南了。
白卓宇和于勐带着粮食先行。
“侯爷，您不与属下一块回岭南么？”于勐不解。
赵清珵站在越州城楼之上，望着南归的粮食车队，摇了摇头，“你带话给武镇川，岭南诸事由他一手料理便是。”
“侯爷您？”于勐心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赵清珵看了他一眼，只是说道：“你不必在岭南耽搁，运送完赈.灾的粮食，回越州。”
“还有，”赵清珵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此信给同莲，他看完后会来找你的。”
于勐单膝跪在赵清珵跟前，“卑职领命。”
车队缓缓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李聿陪赵清珵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浮起的云烟，以及苍茫浩瀚的落日，他笃定开口：“润鹤，你要回望都。”
“赵昀一手炸毁堤坝，将岭南万民推进深渊，此乃不仁；牵连赵垚在前，又夺其性命在后，此乃不义，如此不仁不义之辈，怎配再做北周太子。”
赵清珵双手背在身后，站得高，低头俯瞰万物更觉微茫，他一身白衣被刮起的大风吹得摇摇欲坠，李聿伸手握住了他，“润鹤，此躺回望都，需要一个由头。”
如今赵清珵是南翊侯，封王无诏不得随意进望都，若私自进都，城防军可以造反为由直接将其拿下。
赵清珵需要一个正大光明回望都的理由。
“岭南水患肆虐，疫病四起，国以人为本，闻有灾当亟救之，本侯上受天罚，下承民责，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
章平三十六年夏，岭南水患震惊北周上下，疫病更是使岭南万人丧命，燕子村无一人生还。
南翊侯赵清珵向望都呈递‘罪已诏’，亲述罪行，回都请罪。
这一年是北周的灾年，先是岭南洪涝灾害席卷南地，紧接着四起的疫病使南地民不聊生，紧接着北方又起
了战火，鞑靼大君铁木金率领刀蛮部一举跨过缅江，平静了一整年的东境全面作战。
威北侯重回沙场，率李家军迎敌，时年九月，大胜鞑靼。
大君铁木金重伤，随带兵退回缅江。
东境大获全胜。
消息传回望都，朝野上下皆松了口气，这场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东宫——
赵昀刚从文渊阁回来，在内阁听了半天的捷报，回府后阿缙迎了上来，面色凝重：“殿下，今日午时来的消息，南翊侯一行人已经快过祁鸣山了。”
“这么快？”
赵昀回了书房，脸色不是很好看。
“殿下，咱们要不要趁着人还没进望都，先……”阿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昀一声冷笑，“做什么？赵清珵边上跟了一个李聿，李聿像条狗一样盯着赵清珵，如今想要动他，只怕比登天还难。”
“眼下辽东打了胜战，李家更是风光，赵清珵还真是聪明，牢牢巴结着李聿，他以为靠一个李聿，就能站稳脚跟？”赵昀用手扑灭了烛火，一张脸在明灭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扭曲。
“赵清珵想绊倒孤，好哇，那孤就在望都等他。”
“看他到底有几条命，能再从望都、活着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