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找到了他的答案。
北周的太平靠短暂的退让是得不到的。
想要敌人真正的臣服于尊重,那就只有握紧手中的刀,只有刀尖永远向前,疆土才能分寸不让。
鞑靼人的嚣张让霍焦手底下的将士全都敢怒不敢言。
所有人都像是含了一口屎,恶心的紧。
愤怒让他们手中的刀更加锋利。
柴达停留在了边境线上,等待着鞑靼大君派人迎接和亲公主。
按照规矩,本该是鞑靼大君的时辰先抵达边境线迎接泰安,但霍焦派人在边境线上等了整整一天,除了北地苍茫的长风与落日,空无一人。
骨碌碌的马车声从远方响起,李聿率领吉金一行人往前方驰骋。
“卑职见过泰安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马车被人掀开一角,赵清灵带着笑意,见到地上所跪何人之后,她还愣了一下。
赵清灵没有想到,辽东的少将军竟然会出现在密西的军营之中。
她愣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卑职见过嘉和郡主,嘉和郡主金安。”
赵清灵见李聿装出一副陌生的样子,遂也微微一笑,只是道:“起来吧。”
李聿公事公办地让吉金领着车队回营地,他则跟在车队之后善后。
望着李聿离开的背影,赵清灵突然想起来弟弟似乎在离都前那一阵子与这位少将军闹了不快,她忧心忡忡地望着车队后方,不知这两人在密西突然想见,会如何相处
。
事实上,赵清珵也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看到李聿。
“提督大人,密西军营来人了,说是要检查布防。”
彼时赵清珵正站在马下喝水,于勐领着李聿过来的时候,站得笔直的赵清珵背对着李聿,熟悉的半张脸印入李聿眼帘。
“提督大人?”李聿意味深长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清珵握着囊袋的手一僵,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转身的时候手脚僵硬,从容与淡定都被北地苍茫的狂风吹走了。
只剩下笑得很是难看的一张脸。
“大人,这位小将军说要和咱们对一下护送和亲队伍进格桑草原的流程,您看是卑职直接与他商议吗?
于勐原以为赵清珵会直接将此事交给他来办,但他没有想到,赵清珵在沉默了片刻后,反而把他给支走了,“不用了,我与这位……将军商议就是。”
于勐离开了,李聿身边的吉金也站到了远处,一时间喧闹的说话声与谈笑声都抛之脑后。
只剩下赵清珵和李聿站在原处。
两人面面相觑,竟然生出了久别重逢般诡异的感觉。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到最后还是赵清珵好奇地问道:“我原以为你回辽东去了。”
“你身边的小厮还来寻我,说你离开望都了。”
“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密西。”
赵清珵又想起李聿曾经说过他的师父是密西大帅,但如今他跑到密西军营,是兴之所至还是特意来这一趟,赵
清珵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李聿这个人,一贯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由自在地就像是辽东的海东青。
“我知你在心里又在想我什么,”李聿一声哼笑,他双手抱膝环在胸前,与赵清珵一同并肩站着,抬头看着草原尽头的最后一抹日落在天边盘桓着不肯落下,“无非是觉得我这个人无拘无束没有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没有……”赵清珵心虚地这样说道。
“呵,”李聿看了赵清珵一眼,“嘴里说着没有,心思都写在眼睛上了。”
“赵清珵,你这个人,就是……就是……”李聿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从前在望都时他也的确把赵清珵当过知己,尽管最后的收场有些狼狈,但如今李聿待在密西,前尘往事尽忘,他也不想一味地纠结过去。
憋了半天,就见他冷声说道:“你这个人就是个自私自大之人。”
赵清珵耸了耸肩膀,“多谢夸奖。”
他早与李聿走上了不同路,既然殊途,又何必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我也不会留在这惹你厌烦,待后日车队离开密西,我便走了。”赵清珵朝李聿笑了笑,“李聿,你在密西,比呆在望都肆意。”
这是赵清珵的真心话。
从前在望都,李聿就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的雄狮,横冲直撞,他紧紧抓着赵清珵不肯松手,何尝不是一种固执。
可如今在密西重新遇见,赵清珵只觉得李聿眉眼间惧是洒脱舒
朗。
望都给李聿带来的只有阴翳。
从望都那一方天地跳出来,李聿又变成了如烈阳般桀骜的少年郎。
这样很好。
赵清珵想,李聿最终还是回到了他自己的路上,而不是像他一样,被困在不得自由的望都城中,孑孓独行。
听到赵清珵说他不日便要离开,李聿先是眉眼微微皱了皱,然后立马将那一抹不悦掩饰了起来,只是露出了一抹无所谓的笑容,“是吗?那你走的那日,我就不送你了,我在密西忙得很。”
赵清珵听后也没往心里去,他拍了拍手掌,笑着道:“本也没打算让你送。”
“李聿,”赵清珵在转身离开之际,喊住李聿,神情认真:“望都种种,是我先算计你,你若厌恶我,我无话可说。”
“但我的确,是曾经把你当过知己的。”
李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扭头看向远处的草场,片刻后,风中传来了他沉闷的说话声:“我没有厌恶你。”
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经视若知己手足之人在背后算计自己,李聿就就觉得气恼。
气赵清珵,气自己。
气天道不公。
但眼下,还有更气的一件事。
那就是鞑靼大君竟然直接忽视了和亲队伍,先是召回了柴达,让泰安一行人独自留在边境线上,紧接着在第二天泰安欲行祭天大礼的时候,突然派了一队鞑靼武士前来边境线上,扬言吉时已到,要立马接大妃去鞑靼宫廷。
嚣张蛮横地让和亲队伍立马启程,
半点不能耽误。
祭天仪式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泰安冷着一张脸被鞑靼人半请半胁迫地驾上了和亲的马车。
霍家军各个气得不行,偏生鞑靼人还趾高气昂地说道:“如今轿子中的已经不是你们中原公主了,凡事都要照着我们鞑靼的规矩来!”
“大君说着今夜是成亲的好时机,就不能耽误!”
“启程——”
霍焦率领着霍家军相送到格桑草原,格桑草原上伫立着一块石碑,那是代表着中原与鞑靼的分界线。
两方军队皆不能擅自跨过这方石碑,这是和平的象征,战争的枷锁。
鞑靼人在这次迎接完泰安之后,便再也不能跨过这方石碑,同理,霍焦的军队只能目送着和亲队伍远行,没有任何一个拿着长刀的中原将士能够跨进格桑草原。
看着鞑靼人的车队越来越远,霍焦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他娘的,太憋屈了!
回头望着各个气愤填膺的下属,霍焦只觉得更气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沙场上拼他个死去活来才解气。
下属,下属,霍焦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拧眉又看了一圈小鸡仔似围在一块的将士,突然一声怒喝,“吉金,与你一组的李聿去哪里了!”
“哈?”
吉金猛地被大帅点了名,吓得一个哆嗦,他从人群中站出来,环顾一圈,是啊,他那个小兄弟哪儿去了?
自从和亲队伍整装完毕准备启程的时候,他好像就没有见到身边这个与他一块巡逻的兄弟了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