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一溜烟跑不见了。
雪鸢问道：“他和你很熟吗，怎么什么话都和你说？”
毛小七道：“上次我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帮忙找禅房。
二两银子上交到寺里，三两银子留着自己花。
像我这样人傻钱多的主，他当然客气了。
况且这些八卦，又和他没有利益相关，
不过是传传闲话，拉拉关系罢了。”
雪鸢道：“说起来，这个沈二小姐也真是刚烈，
放着世子妃不做，要和一个穷书生在一起。
想来情爱两个字，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毛小七道：“情爱是不分高低贵贱，可是柴米油盐却是有价格的。
等沈二小姐真的跟焦玉郎在一起，每天为生活发愁。
她们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情比金坚，初心不改呢？”
雪鸢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寺庙里也不能清心禁欲，我们还是往山里走走吧，说不定能找到蘑菇。”
两人沿着寺庙旁的小路，往山里走去。
毛小七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在草丛里翻找。
在一堆厚厚的松针下面，长着一堆鲜嫩的蘑菇。
毛小七惊喜地叫了一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将蘑菇尽数收入囊中。
雪鸢觉得有趣，收了伞，也学着毛小七的模样，拿着树棍在树叶下面翻找。
不一会儿，也找到了一些蘑菇。
雪鸢喜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山里玩，原来山上藏着很多宝贝。”
毛小七道：“这是大自然给我们的馈赠，
我们不把蘑菇采回去，明后天，它就烂到土里了。
开启下一个轮回。”
两人越捡越兴奋，不觉已经走到山林深处。
雪鸢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树，拉着毛小七的手说：“小七，已经有很多蘑菇了，我们快回去吧！”
毛小七道：“我去那棵树下看看，看完我们就回去。”
她熟门熟路地扒开地上的树叶，看见一个斜向下的树洞。
里面树洞里面，一条红红的尾巴，正盘绕着身体在睡觉。
毛小七轻轻将树叶盖了回去，向后退了几步，搀着雪鸢往回走。
两人跟着来时标记的记号，找出去的路，突然撞上一个人。
这人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衣衫上尽是泥水。
毛小七一惊，以为遇到了青埂峰的野人，连忙上前，将雪鸢护在身后。
那人声音嘶哑，如金石摩擦的声音：“你们是逍遥侯的家眷，怎么独自进山了？”
毛小七诧异地问道：“你认识我们？”
男人用小水洼里的水洗了洗脸，沉声说：“我们在华研寺见过，是你们救了二小姐的命，我焦玉郎记在心里的，有机会一定报答。”
毛小七和雪鸢对视一眼，几天没见，清秀小生焦玉郎就变成一个野人？
焦玉郎苦笑道：“二位不必惊讶，我本是西峡乡的孤儿，得乡邻资助才上了学。
本来是进京赶考的，哪曾想遇到了沈二小姐。
我跟沈二小姐，身份悬殊，本没有交集。
但她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拿定了主意的事，便会做下去。
我借住在华研寺温书，她便来华研寺礼佛。
一开始，她扮成丫环与我接近，
我见她天真可爱，动了真心，
许诺她等我考完试，我就将她娶回家。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街上遇见她，
她坐着沈家的檀木雕花马车，
我才知道她是沈家二小姐，且已经和宋亲王世子订了婚。
我就搬离了华研寺，在附近的农家租房温书，
哪想她又找了来，后来的事，二位也看见了。
我得罪了宋王府，所有人都不敢收留我，
我只好在这山中找了个山洞住下。
只是眼下这个境地，我也不知道该去该留。”
毛小七看着眼前颓唐痛苦的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他得罪了宋亲王，继续赶考已经没有意义，
没有任何一个考官，敢惹宋亲王不快；
若是他回了乡，对沈二小姐来说，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宁愿住在山洞里，也要在沈家别院不远处待着，这样才能离心上人近一点。
雪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沈二小姐对你痴心一片，你也不曾负她。
何不放手一搏，为你和沈二小姐挣条出路！”
焦玉郎一双焦躁地眼睛露出祈盼的神色：
“小人无权无势，身无片瓦，实在不知道能为二小姐做些什么？
请夫人为小人指条明路。”
雪鸢叹道：“你曾对二小姐许下过承诺，愿意将性命托付给她。
这才是她敢和家人抗争的底气。
今日上山时，我们遇见华研寺的大师。
他说二小姐近日几次寻死未成，今日特地请华研寺的大师上门为她剃度。
她要断情绝爱，终身侍奉在佛前。
我想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你。
你若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一辈子活在悔恨痛苦之中了。”
焦玉郎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瑜儿，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雪鸢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男子。
曾有何时，有人也这样对她海誓山盟，也这样痛哭流涕，也这样溜之大吉。
任她流落风尘，任她受尽苦楚。
后来再回来诉说相思，谁还敢动心。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世间男子，莫不如此！
雪鸢心里冷笑一声，拉着毛小七往山外走。
雪鸢边走边说：“小七，你看清楚没有，世间男儿，都是薄情的。
你貌美如花，他便海誓山盟。
等你真的需要他们的时候，
他们就如这位焦公子一般，痛哭一场，重新生活。”
毛小七小声说：“夫人也太悲观了些！”
雪鸢冷笑道：“等你看过人心，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两人正说着话，焦玉郎急匆匆地从后面跑来。
他憔悴清瘦的脸上闪现出希望之光，嘴里嚷嚷道：“夫人，我想到办法了。
我有办法救出二小姐了，但需要夫人帮忙。
您愿意和我一起去沈家别院吗？”
雪鸢摊摊手，无奈地说：“我跟你一样，徒有夫人之名，无权无势，恐怕帮不了你。”
焦玉郎说：“只需要您和这位姑娘出现，表明二位是侯府之人就行。”
雪鸢看了看毛小七，毛小七微微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向沈府别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