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谁也没说话,都屏息想看看北堂隐的态度。
北堂隐苦笑,他只是喝不惯淡茶而已,怎么扯到了要不要换皇后上去了。
何况瀛国的皇后只有“有无”一说,根本没有“更换”。
这时画梦迈着小碎步端着新沏的茶,准备放在北堂隐身侧的桌上。
北堂隐连忙摆手,说:“不必了。”
画梦疑惑地看向了褚锦玥,褚锦玥摇头让她退下了。
然后轻轻勾了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会心的微笑。
这时万惠心才反应过来,褚锦玥也在以茶代人,刚刚是说她意欲入主中宫!
这不是入了套了!本来只是想说北堂隐不喜欢她,如今反过来弄得自己十分被动。
她冷汗一下子下来了,摇晃着双手心急地说:“不不不,臣妾不敢,皇后娘娘的茶自然是好的!”
万惠心可知道皇后不好当,宠妃多舒服。
厉江娥捏着手帕捂住了口鼻,暗自窃喜万惠心栽了跟头。
附和说:“是啊,嫔妾可没喝过这茶呢,这茶真漂亮,像是覆了白雪。”
万惠心瞪了她一眼:就你会说,什么白雪,你怎不说是发霉。
褚锦玥坐在那虽然身子不适,头脑阵阵发昏,不过她这小心思上了头,拐弯抹角说话真是好有趣。
她真是太开心了,心里乐开了花。转头对厉江娥说,“还是厉嫔妹妹会说话。”
余光又瞥向了北堂隐。
这一瞥不要紧,她感觉北堂隐一直在看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小坏蛋又在想什么!
不行她这身子实在受不住了,这次一定不能再顺着他。
这给男人的甜头多了就该得晾着。
褚锦玥单手遮面,故意嗑了两下,咳声一缓一促,表示她已经不舒服了。
你们这些人该有眼色赶紧离开。
不料厉江娥十分殷勤,赶忙从妙杉手中接过两捆绑得十分仔细的药材。
拿上前来说:“嫔妾日前见皇后娘娘轻微咳喘,这几天又忙于照顾小殿下,臣妾特意去了太医院为娘娘抓了些药,不治什么病,却都是补身体的,娘娘可挑着煎来用用。”
北堂隐那边还是没说话,因为他此刻已经呆住了。
最近时常听宫人们讨论褚锦玥如何宽待后宫、体恤下人。
现在看来,不光招他和太后喜欢她,宫里的嫔妃、奴才都是如此。
他着实有些吃醋,日前就因为这个厉江娥挂念,如今送药也有她。
北堂隐似是恼了,整理完衣袖站了起来。
“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你们俩就先回去吧。朕去看看策儿。”
万惠心见北堂隐要走来了劲头,赶忙起身蹑手蹑脚来到北堂隐身边,说:“臣妾久居春和宫,也很久不见小殿下了,臣妾也陪陛下去看看吧。”
褚锦玥还在北堂策被害的恐惧里惊魂未定,她实在不想有人再去探望。
便说:“陛下,臣妾方才已经去看过,策儿已经睡了,陛下若有其他事,就先去忙吧。”
言外之意是万惠心小可爱都那么眼巴巴地跟着你了,想来她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快走吧。
这时北堂隐回过身,凝望褚锦玥许久,他感觉他在褚锦玥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丝欣喜。
她是想让他离开吗?
他忽然觉得褚锦玥此刻虽然站在他面前,却还是离他那么远。
他曾经以为捞到的月亮,此刻忽然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北堂隐有一些失望,一身长袍曳地,显得他此刻更加落寞。
或许他还比不上那颗东珠?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颗东珠?
北堂隐回过神对万惠心说:“既然策儿睡了,那惠心就先回去吧,朕自己去看看。”
万惠心:“啊?这……”
厉江娥寄人篱下久了,更会察言观色。
也走上前来,对万惠心使了个眼色,说:“既然这样,那嫔妾们便不打扰了,臣妾告退。”
万惠心心想厉江娥应是有话对自己说,无奈便一起退下了。
花朝与画梦将两位娘娘送了出去。
刘公公见北堂隐没出来,就继续在外面与高二蒙候着。
刘公公望着殿门,说:“哎呦这娘娘们都走了,陛下还没出来,这屋内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了。”
说着搓了搓手,“这天凉啊。”
刘公公自然比高二蒙更知道主子的心思,这话明摆着在提点高二蒙。
高二蒙脑子快,马上明白了,低着头躬着身子去关上了殿门。
褚锦玥没能将这尊大神请走,可她实在没有精神,腿脚发软一阵眩晕。
这回可不是她假装,她是真的没站住,当然还是好巧不巧地被北堂隐接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褚锦玥才睁开朦胧的双眼。
外面天已经黑了,殿内点起来蜡烛。烛火并不刺眼,晃动得恰到好处。
北堂隐换了寝衣,侧身躺在褚锦玥旁边,单手撑着头端详着她。
褚锦玥吓了一跳,问:“你看了我多久了?”
北堂隐轻笑了一声,眼神虽然温柔如水却掩不住那抹失望。
褚锦玥这刚睡醒的声音实在软萌可爱,他无奈叹了口气。
说:“真是没规矩,对朕你啊我的。已经快到亥时了。”
褚锦玥一觉睡到了快九点,她转身扎进了北堂隐怀里,既是撒娇也是躲藏。
她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臣妾知错了。”
北堂隐另一只手捞起来褚锦玥的脸,使她仰头看着自己,好不凶狠地捏起了她的脸颊。
他眉毛轻挑,肆无忌惮地看着这个他的所有物,“错了便该罚。”
褚锦玥身体一震,罚什么,怎么罚?难道又逃不了了?
她的脸被他捏得嘟起,故作委屈地挤出来眼泪,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囔囔地说:“臣妾知错了,陛下大人又大量,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北堂隐见她还是迷糊,脸色也确实不好,便说:“你如实回答朕一些问题,朕便饶了你。”
褚锦玥倒想看看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但既然北堂隐松了口,听听也无妨。
连忙小鸡啄米地点头:“臣妾自然不会欺瞒陛下。”
褚锦玥这眼神越来越清澈,而北堂隐只在她眼中看见了烛火流淌。
忽然不想做个正人君子。
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十分迫切:“为何非要找到那颗东珠?”
好像下一句就是:你都没有这般找过我。
褚锦玥掰开了他捏在脸上的手指,起身拿出了枕头底下的一颗硕大圆润、晶莹透澈的东珠。
以镂空莲花托镶嵌,坠以金链。即使灯光昏暗也泛出光彩。
褚锦玥眼神真诚,她确实很喜欢这颗东珠,那是来自瑶光山以北的暇满高原上,带有她向往的宽广与自由气息的珠子。
她说:“因为这是陛下送给臣妾的第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