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江娥直直僵在原地,脖颈青筋一起一伏,
她感觉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一寸寸将她扒皮抽骨。
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从前她是暗箭,帮她对付一些其他小妃嫔。
如今万惠心却要让她做明枪,去对付皇后。
若她不愿,那她只有死路一条,如同那颗栗子。
可是就算她做了,他日东窗事发,也依然死无葬身之地。
身如蝼蚁,苟延残喘罢了。
厉江娥喉咙微动,继而双手相叠,
郑重地向万惠心行了大礼,仿佛只身赴死一般。
“是,娘娘。”
万惠心脸上带笑一脸欣慰,客客气气地将厉江娥扶了起来,
仿佛是真的很关心她为她打算一般。
“妹妹这些日子辛苦,快回去歇歇吧,
剩下这几条本宫自己写便好。”
出了春和宫,厉江娥已是面容抽搐,脸上的肌肉跳动不止,
她双手反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大口喘着粗气。
妙杉赶紧将她双手拽下,用手帕擦掉她额头的冷汗。
厉江娥哽咽着,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因为那是窝囊和屈辱,受人掣肘的日子她过了一辈子,
进了皇宫更是暗无天日。
厉江娥时常在想如此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受北堂隐宠爱,又无子女,
族亲甚至都不会想起他们还有个在宫里的女儿,
偶尔想起也只是训斥和责难,呵她不争气,
没能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光耀门楣,
只能在万惠心的手下苟且偷生。
况且盛宠如万惠心,尊贵如皇后,在这皇宫尚且惶惶度日,何况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妙杉随厉江娥颤巍巍地走着,她很努力地扶住厉江娥不让她摔倒。
她看出厉江娥的不对劲,多少也能猜出方才春和宫内发生了何事。
“娘娘,如今贵妃与皇后分庭抗礼,
虽说贵妃有陛下宠爱,可皇后娘娘却有太后,陛下是最尊敬太后的,难保皇后娘娘以后不会得势。”
妙杉声音压到最低,
“娘娘,皇后终究是皇后,娘娘为何不能换个依仗?”
厉江娥若有所思,冷风吹着她的衣衫飘飘荡荡,
她的身体已经冷透了,泪水甚至在脸上结成了冰霜。
妙杉又说:“娘娘,别怪奴婢多嘴,
皇后娘娘虽冷情,但至少从前那些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的小嫔妃们如今都安然无恙。”
“皇后娘娘毕竟是中宫之主,而且瞧着皇后娘娘之前对万贵妃的态度,她很明显不喜万贵妃,
就算娘娘曾经在万贵妃底下呆过,若给皇后娘娘送去最大的诚意,
想必她也不会太为难娘娘。”
厉江娥长叹一口气,望着檐上的喜鹊出了神。谁也看不明白她的眼色,谁也摸不清她的心思,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脸上的面具戴久了,就成了假人。
过了一会儿,厉江娥拂去了脸上的泪,
因为用力太大扯动了嘴角,在脸上留下了一片红晕。
“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见皇后。”声音轻飘飘的。
妙杉疑惑,“可是栖梧宫还不让进入呢。”
厉江娥发狠地说:“不让进是不让进,但去不去是我们的心意,
不能因为心意送不到便不送了。”
厉江娥在去栖梧宫的路上遇见了同样来请安的魏栩笙和刘知鸢。
魏栩笙是个直爽性子,又是平西王的掌上明珠,自幼骄纵,又会些功夫。
平西王一家镇守仓澜边境,劳苦功高,在朝中的声望也高得很。
她与万惠心可谓是针尖对麦芒,刚进宫的时候就风风火火地跟万惠心吵架,偶尔还会大打出手。
后来事情闹大了,二位将军的脸上挂不住,各自训斥了自家女儿,
她们这才停火,但见面依然阴阳怪气,互相不对付。
刘知鸢品级在二人之上,厉江娥前来拜见。
“二位姐姐也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吧。”
刘知鸢性子柔和,说话也温声细语:“是啊,厉嫔妹妹。”
魏栩笙翻了个白眼,说:“我们自然不如厉嫔妹妹勤快,每天都来。”
但她眼见着厉江娥红着鼻子红着眼,一面脸颊还泛着皴红。
心想这人一定又是被万惠心欺负了。
真是贱的,任凭那万惠心怎么欺压凌辱她,她都巴巴地跟人家后面。
刘知鸢是个和事佬,赶忙拉了魏栩笙的胳膊,
让她少说两句。
然后客气地说:“好了两位妹妹,我们一道走吧,也不知今日栖梧宫是否开了宫门。”
栖梧宫。
褚锦玥叫高二蒙赶走屋檐上的喜鹊,说是这些鸟儿总是喳喳叫,吵得她心烦。
高二蒙拿了杆子去赶,可是这些喜鹊都是早晨赶走,晚上就飞回来了。
飞回来之后还会跟着高二蒙在他头顶盘旋,朝他拉秽物。
高二蒙苦不堪言,赶紧去求了褚锦玥。
花朝在旁安慰说:“娘娘,喜鹊是吉祥的鸟儿,它们正天天为您加油鼓劲,赶走可寓意不好。”
她便没有再理。
这日褚锦玥正在舒文斋内专心致志地梳理案卷。
忽然画梦心急如焚地从外面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娘娘!不好了,梁王殿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