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一觉睡到了下午,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她身旁说话,但她上下眼皮如同被粘住了,睁不开,而且每一寸身体都剧痛无比,如同被撕成了碎片又重新拼凑起来。
她费了一番力气才睁开眼,视线模糊,定睛一会画面才清晰过来,她看见了一位面色温柔却满眼疲惫的中年女人,这是太后。
太后见她醒了,喜极而泣,柔声说:“玥儿啊,你醒了。”姚姑姑、花朝和画梦也围了上来,涕泪交加。
褚锦玥嘴唇干瘪,嘴里都是苦的,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张了张嘴叫了声“母后”却没有发出声音。
太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没事了,我的孩子。”
画梦赶忙去取了温水给她送下,她才勉强能发出低哑的声音。
“母后。”褚锦玥唤了一句,热泪划过脸颊,烫得发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两个人的记忆混在一起,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只是见到这位“母后”,觉得所有的难过与委屈都可以在她面前宣泄。
到底是褚锦玥的记忆与身体相信着这位母后,还是自己接二连三遭遇打击与意外,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终于有个如母亲一般的人出现在身边而动容了呢。
褚锦玥泪眼望着太后,她哑着嗓子,仿佛吞了钉子,“母后,我不是,不是她。”
太后念着她也许痛糊涂了,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是哀家的玥儿啊。”
太后给她擦着泪,继续说:“好玥儿,都过去了,母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你别怕,你生了个小皇子呢,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产婆将孩子抱来,褚锦玥瞧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良久后挤出来一抹微笑,眉眼长得很像自己。
她觉得自己已经盼着这个孩子盼了很久了。
心想:我到底要怎么向你们解释,我有着她的记忆,却不是她。而我有她的记忆,我又是谁。
褚锦玥嘴唇轻颤,“母后,我想回家。”
“玥儿,既来之,则安之,这就是你的家啊,你如今有了孩子,应该要好好照顾自己。”
褚锦玥瞳孔一震,她隐隐感到不安,可是这样的对话在如此情形下无可厚非。
记忆中的褚锦玥对她说:“为‘我们’报仇”。可为何要用“我们”?
她不明白自己与原来的褚锦玥有什么关系,又为何会被拉到这样的地方,还有林隐……
她的记忆很乱,很多事情都接不上,甚至还有一段一段的空白。
她想自己捋一捋,于是对太后说:“母后去休息吧,玥儿没事了,画梦和花朝可以照顾我。”
转眼看向了姚姑姑,说:“姑姑快扶母后去歇息吧。”
姚姑姑说:“皇后娘娘说得对。现在皇后娘娘醒了,小皇子也平安,太后娘娘快随奴婢去歇息吧,这里还有太医照看。”
太后不应,“叫姚太医进来看看,看完了哀家就去歇息。”
姚太医应声进了寝内,为褚锦玥把了脉,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生产伤津耗气,脉势虚缓,怀胎之际又未能及时补充营养,且肝滞气郁,如今生产后,身体亏空更加严重了。”
太后一听,慌张地说:“能否调理好?”
姚太医说:“太后不必担忧,只要好好调理,两年定能恢复。”
太后舒了一口气,说:“两年便两年吧,只要能恢复,多久都可以。”她拍了拍褚锦玥的手,“玥儿,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些,哀家就叫皇上下令,让你搬出去,栖梧宫你可喜欢?”
褚锦玥心想:栖梧宫?这脑子现在怎么好用了,输入关键词立马检索。
她故作惊慌地说:“栖梧宫?不,母后,栖梧宫太过华贵,而且是开国皇后居住过的,我不是……我不能。”
太后说:“你为瀛国生了嫡长子,怎么算没有功绩,如今海晏河清,用不上你一个女儿家建功立业,此事先这样,玥儿先好好歇息,母后先回去了。”
待太后走出去,褚锦玥连忙拉住画梦,问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冷宫,我的亲族……”
她在记忆中搜索到了:谋逆乱政,勾结藩国意图刺杀新皇。
这在古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她没死成而身在冷宫也说得通了,而报仇的意思是,褚家难道是被陷害的?
她转念又一想:她为什么不自己报仇,拉我干什么,我还要回去查林隐的事情,林隐也不是意外......
“娘娘,您,您是瀛国的皇后啊,您真的疯了吗?您之前说,您可能有一天会精神错乱,满口说胡话,便是现在吗?”
画梦的回答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曾与你这样说过?”褚锦玥瞪大了眼睛。
她迅速回想着,似乎原来的褚锦玥自小便有些神叨,经常自言自语,而且她竟然非常喜欢照镜子,比自己还自恋。
“是啊,娘娘。”画梦说。
“那我可曾说过,我叫楚玥,不是褚锦玥?”
“娘娘,这是您小时候自己给自己加的字啊,您原本是叫褚玥。奴婢记得有一天早晨,您忽然说自己的名字太普通,非要加个“锦”字,说什么五行缺金,得补补。”
画梦仰头思考着,又俯身道:“娘娘,这个您也忘了?”
褚锦玥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逐渐泛起悲凉。
五行缺金,真巧,我也五行缺金。
可是......
你……知道有一天我会来吗?
你是否也不甘心将自己的人生让给一个陌生人,才为自己改了名字……
你给了我你的记忆,若我这辈子成了你,为你查清了真相,报了仇,洗了耻,我是否就能回到我的世界了呢?
可原来的我,现在还活着吗?
褚锦玥越想越头痛,想起自己那副身体在巷子里被袭击,生死未卜。
那三个坏人找不到东西一定会搜身,那具身体倒在地上不知道会被怎样摧残。
按照套路,只要完成任务,或者天降异象,亦或身死,便能回去。而回去之后如果运气好的话,时间不会流逝太久,兴许还能活。
总归现在也回不去,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并且褚锦玥的心也好痛,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压在心口,压得她喘不上气,如同那日听到林隐的死讯,万籁俱寂,唯有痛。
而更让这具身体痛的,不单单是失去了一个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