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首领, 请喝茶。”
“大首领,您吃不吃水果?”
“大首领, 要不要我帮您捏肩捶腿?”
正在作训场上跑圈的新兵只见不远处忽然来了一只面容陌生的虫, 紧接着那群突击队的老兵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一股脑围上去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模样谄媚到了极致,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大队长朱利安都挤在里面凑热闹。
真是出了鬼了。
他们不自觉停下脚步, 站在远处窃窃私语:
“那只虫是谁,班长怎么对他那么狗腿?”
“难道是上级首长过来视察?”
“放屁, 那只虫连军装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首长。”
阿绥也觉得自己已经不算大首领了,毕竟克莱特联盟早就亡了。他婉拒了奎克这些旧部的嘘寒问暖, 帽檐下的脸秀气无害, 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当过星盗:“我今天过来是找白兰德的,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不用管我。”
奎克闻言只好把自己的军用水壶丢到了一旁, 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大首领,好像下雪了,要不我给您找个地方坐?这里平常都是给新兵驻扎训练用的,会议楼的通道要刷卡才能进, 上不去。”
这两天正是最冷的时候,早上刚停没多久, 天边又下起了零星的雪沫子。阿绥原本想说不用, 但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东西:“你帮我找个地方放袋子就行, 我怕淋湿了。”
奎克发现袋子里装着一束花, 对阿绥眨了眨眼:“这花是送给白兰德少将的吧?”
啧, 整个萨利兰法上哪儿去找像他们大首领这么浪漫的雄虫, 模样又俊, 武功又高,关键还是个纯血。奎克他们只后悔当初在星盗窝里怎么没先下手为强,白白放掉了一支潜力股。
也不知道军师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是只纯血?
奎克一直怀疑当初星盗集体劫狱的时候,白兰德少将为了铲除“情敌”,趁乱在郊外把军师杀虫灭口了,否则三只虫出去,两只虫回来,怎么都解释不清楚。可惜他只敢在心里猜猜,打死也不敢和阿绥说。
说话间奎克已经带着阿绥朝作训场旁边的休息室走去了,他途经操场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新兵在偷懒没跑步,难免要摆一摆班长的架子,沉着脸吹了一声哨子:“都愣着干什么,刚才让你们加训的圈数跑完了吗?!”
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声音就陡然在队伍中响起,显得异常刺耳突兀:
“报告班长!我不认为这种基础的体能训练对以后上战场有任何帮助!”
大家闻言俱是一惊,纷纷看向发声处,却见说话的是一只身形高壮的短发雌虫,对方面庞棱角分明,目露精光,和其余的软柿子显然不一样。
说话的新兵名叫盖伊,他的体能是这一届学员里最好的一个,也是性格最刺头的一个。他本来就对奎克无止境的罚跑圈行为心有不满,现在眼见对方只顾着讨好一只漂亮雄虫,故意在他们面前逞威风,直接出列驳了他的面子:
“我希望您能停止这种无用的罚跑行为,现在同级的新兵已经在虚拟室进行格斗厮杀了,而我们还在进行基础体能训练,进度落后了一大截。我不想在年底选拔的时候被淘汰出局,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只好向上级投诉了!”
奎克闻言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他:“盖伊,你的意思是我的作训方法有问题,很可能会让你在年底选拔的时候被淘汰?”
盖伊冷冷纠正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其余的新兵闻言都噤若寒蝉,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奎克不恼也不怒,思考半天,反而扭头对一旁的那只漂亮雄虫低声说了句话:
“怎么办大首领,他说你的训练方法有问题。”
天地良心,奎克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当初在星盗窝的时候阿绥就是这么训练他们的。
“高超的武技需要足够的力量去支撑,如果力量不够,给你一把剑也使不出招式,我让你们跑步都是为了你们好,先把体能练上来再谈其他的。”
以上是阿绥当初在星盗窝说过的原话。
阿绥严重怀疑奎克这个家伙在煽风点火,狐疑瞥了他一眼:“你确定是按照我的方法练的?”
奎克:“当然,负重跑、扎马步、打拳桩,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耐力训练。不过这群新兵心气高看不上,每次都不好好练,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还一直跑圈。”
阿绥虽然知道奎克有暗中拱火的嫌疑,但还是有些生气。这种训练方法可是他曾太爷爷教给他太爷爷,他太爷爷又教给他的,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怎么会没用呢?
阿绥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直接走到了那名说话的新兵面前,他抬手掀了掀帽檐,皱眉道:“你们现在的训练方法是我定的,你有什么意见和我说。”
盖伊闻言怒极反笑,心中只觉荒谬:“您是雄虫?”
阿绥想了想:“算是吧。”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男人来着,不过来了虫族就入乡随俗吧。
盖伊心想怪不得这个作训方法如此儿戏,原来是只雄虫制定的。他并不想落下对雄虫无礼的话柄,闻言只冷冷说了三个字:“怪不得。”
他话音刚落,只见阿绥忽然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快如闪电袭向他的面门,盖伊察觉到耳畔袭来的劲风声,面色大变想要躲避,阿绥却已经迅速收招,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抖了抖袖子,指缝间赫然夹着一根橘棕色的头发——
“你的头发。”
这队新兵里只有盖伊一个是橘色头发,他闻言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顶,神情难掩惊讶。
阿绥眉梢微挑,手一松,那根发丝便被冷风吹远了:“你的速度不行,反应不行,耐力也不行,如果在战场上,你的天灵盖已经被敌军掀了。”
奎克他们这些教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阿绥好好挫挫这群新兵的锐气,见状立刻起哄鼓掌:“好!大首领威武!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盖伊面子上挂不住,闻言脸色又青又白:“刚才是我没防备,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让你得逞!”
阿绥心想那多没意思,他三秒就能把盖伊薅秃,指了指自己头顶的鸭舌帽道:“我不摘你的头发,十分钟之内你要是能把我的帽子摘下来就算你赢,怎么样?”
帽子的目标可比头发大,翻个跟头就掉了,盖伊闻言不免觉得这只雄虫在侮辱自己,咬牙出声:“不用十分钟,一分钟就够了!”
他的性格并不死板,恰恰相反,颇为机灵,语罢趁着阿绥不注意飞快朝他头顶袭去,想要将那顶帽子摘下来。然而阿绥一个后仰旋身就躲过了他的招数,身法诡异精妙,别说帽子了,盖伊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四周围观的新兵见状惊呼着四散后退,连忙给他们让出场地。原本以为盖伊要不了十几秒就能摘下那只雄虫的帽子,但没想到他们在场内缠斗了将近一分钟,盖伊连个边都碰不到。
奎克一直在旁边计时,故意出声喊道:“大首领!一分钟到了!”
盖伊闻言一惊。
阿绥目光一凛,忽然一改刚才的躲避状态,用了一招凌厉的小擒拿反锁住盖伊的手腕,紧接着对准他后膝用力一踹,只听噗通一声闷响,盖伊直接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唔!”
阿绥认真点评:“你的力道不够,如果够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挣脱我的擒拿!下盘也不够稳,踹一下就乱了阵脚!”
末了摇了摇头:“心浮气躁,还得回去练!”
盖伊闻言面露愤怒,他一时都不顾雌雄有别,直接挥拳朝着阿绥打了过去。阿绥敏捷一避,又擒住了他另外一只手,用力交叉反拧,在盖伊的痛呼声中一个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
“砰——!”
盖伊高大的身形重重砸落在雪地上,滑行了好几米才终于停下。他摔得头晕目眩,最后还是靠战友的搀扶才勉强站起身,又惊又骇的看向阿绥问道:“你……你到底是不是雄虫?!”
他妈的,帝都的那些雄虫一个个都弱柳扶风,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能打的角色?!
其余的新兵也都看得目瞪口呆,盖伊可是这一届学员里难得的A级雌虫,实力不俗,他刚才不仅摘不到阿绥的帽子,居然还被对方给扔了出去,说出去谁信啊?!
阿绥闻言正准备说话,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忽然刮过,直接把他头顶的帽子给吹翻了,露出了那一头格外显眼的黑发。
糟糕!他的帽子!
阿绥见状一惊,连忙把自己的帽子捡回来重新戴上,然而为时已晚,盖伊他们已经看见了阿绥帽子下方藏着的黑发,心中不由得齐齐一震:
黑发黑眸?!帝都星网前段时间说发现了一只100%纯净度的雄虫,好像也是黑发黑眸,该不会是阿绥吧?!
盖伊吃惊询问道:“你……你该不会是……”
阿绥好奇出声:“什么?”
他压根没往自己的身份上联想,纯粹是觉得自己的黑头发太另类,不想别人一直盯着看才戴帽子。
此时白兰德刚好结束会议,和一众将领走出大楼,他冷不丁看见操场上围着一圈新兵,站在中间的那抹身影怎么看怎么熟悉,面色不由得微变了一瞬,声音难掩诧异:
“阿绥?!”
阿绥听力灵敏,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白兰德恰好站在办公大楼下方,顿时连奎克他们也顾不上了,连忙跑了过去:“白兰德!”
阿绥声音中的喜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拎着自己的礼品袋快步跑到白兰德面前,眼眸明亮满是笑意,和刚才出手迅疾打架的样子判若两人。
白兰德仍有些难以回神:“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来军部了?”
阿绥抬手扶了扶帽子,理所当然道:“我来接你下班啊。”
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拿出购物袋里包扎好的一束仿真花递给白兰德,红艳艳的颜色在雪地里异常亮眼:“喜不喜欢?我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送给你。”
白兰德看见眼前的花束又是一愣:“送给我的?”
阿绥今天忽然来军部已经让他感到匪夷所思了,怎么还带了一束花过来?
阿绥闻言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发现白兰德身旁还站着其他将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到嘴的话不由得噎了一瞬,迟疑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同事吗?”
白兰德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不动声色将阿绥拉到自己的身侧,挨个向他介绍对面那些将领:“阿绥,这位是埃利斯上将,旁边的是尼克科长和科尔曼主任,都是我的同僚。”
他语罢顿了顿,正尴尬着该怎么介绍阿绥,埃利斯上将却笑眯眯道:“这位一定是阿绥冕下了吧?我前几天进宫的时候就听陛下说了,萨利兰法又多了一位纯血冕下,只可惜一直忙于公务无瑕探望,没想到您今天居然来了军部,实在荣幸。”
他说着还和阿绥握了握手,态度格外热情,就连旁边的尼克科长和科尔曼主任都笑容满面,连声附和道:“冕下,非常荣幸见到您。”
阿绥不擅交际,只能硬着头皮回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阿绥语罢微微用了些力气才从埃利斯少将手里抽出来,对着他尴尬一笑,然后悄悄躲到了白兰德身后,在后面压低声音道:“白兰德,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兰德总觉得阿绥今天有些奇怪,他眼见四周的围观者越来越多,八成有不少军雌都发现了阿绥的身份,只能对埃利斯上将他们开口告辞:“抱歉,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份文件没拿,先行失陪。”
埃利斯上将他们哪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目光在白兰德和阿绥身上打了个转,心想军部都传言白兰德未婚倒贴,情场失意,怎么这位冕下看起来对白兰德倒是颇为上心的样子?
埃利斯上将道:“去吧,阿绥冕下第一次来军部,你可以带他四处逛逛。”
白兰德颔首:“是。”
他语罢牵住阿绥转身离开,低声道:“有什么事去我办公室说吧。”
白兰德的办公室就在楼上,但正值午饭时间,走廊都是准备去食堂吃饭的军雌,他们经过的时候沿路受到了不少注目礼,尤其白兰德手里还拿着一束存在感极强的花,想让虫忽略都不行。
而阿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抬手摘下帽子,牵着白兰德一路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徒留身后一片或惊讶或嫉妒的低语。
“那只雄虫是谁?怎么和白兰德少将那么亲密?”
“黑发黑眸,还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位纯血冕下吧?!”
“到底是谁说白兰德少将倒贴受冷落的?那位冕下不仅给他送花,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感情好得不得了。”
白兰德带着阿绥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间那些嘈杂的议论声。他看着怀里这束被精心挑选过的仿真花,心中流淌着一种陌生的情绪,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阿绥:“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阿绥正坐在办公桌后研究白兰德的那张转椅,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转了一圈,也不解释原因,只是认真问道:“你喜欢吗?”
白兰德当然喜欢,他甚至直接找了一个花瓶把花束插了进去,用桌上的剪刀修剪了一番:“嗯,喜欢,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花。”
阿绥闻言忽然停下了转椅子的动作,起身坐在了办公桌边,他倾身靠近正在修剪花枝的白兰德,耳朵红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买花的钱是你的~”
白兰德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微微摇头,不明白阿绥为什么总是会在意这些问题,声音低沉道:“阿绥,我们之间不用算得这么清楚。”
真要细算起来,当初如果不是阿绥救了他,他未必能活到现在。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如果再谈这些难免让人觉得伤了情分。
阿绥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扭捏问道:“真的吗?其实我还买了一个东西想送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白兰德好奇:“什么东西?”
阿绥犹豫一瞬,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天鹅绒盒。当白兰德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心跳控制不住漏了一拍,然而下一秒阿绥就拉起他的手,往他的无名指上缓缓套了一枚流光溢彩的贝母戒指:“白兰德,这个戒指送给你。”
阿绥第一次求婚,难免有些磕磕绊绊:“我太爷爷说了,求婚的时候要用戒指,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说完这段话后脸颊就一点点的红了起来,紧紧闭上嘴,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白兰德的反应。
“……”
白兰德低头认真端详着手中的戒指,睫毛颤抖了一瞬,久久都没出声。他的眼眸深处有讶异,有不可置信,最后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喜悦,就像月光盈盈充斥着黑夜,皎洁而又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白兰德终于抬头看向了阿绥,他的目光温柔得令人不敢直视,仿佛看一眼就会溺毙进去,声音低沉醉人:“阿绥,你真的愿意和我成为伴侣吗?”
阿绥红着脸点头,认真嗯了一声:“嗯。”
他话音刚落,脸颊就陡然覆上一片温热,被白兰德倾身吻住了。阿绥瞳孔微微放大,只感觉自己手上被悄然套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抬手一看,却见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颜色古朴的戒指,正中间有一枚新嵌上去的宝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华丽。
阿绥诧异出声:“这是什么?”
白兰德闻言身形一顿,却不愿停下这个亲吻的动作,于是言语模糊的吐出了两个字:“戒指。”
阿绥眨了眨眼,他当然知道这是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白兰德只好直起身形,低声解释道:“不是买的,是家传的戒指。”
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上面镶嵌的那颗宝石,像是抚过南部数千年的历史,意味不明出声:“里面有一片我的翅翼。”
从阿绥说要娶他的那一天起,白兰德就准备好了这枚戒指,他一直在等着雄虫开口求婚,甚至做好了长久等待的打算,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瞧,仪式已经完成了。
白兰德就知道自己当初没选错。
阿绥收到礼物的时候总是格外高兴,闻言不需白兰德主动,便已将雌虫抵在办公桌上从头到尾亲了个遍,仿佛要在这里完成伴侣仪式似的。
白兰德总是随着他,温柔捧住阿绥的脸,亲了一遍又一遍。
这下可苦了站在办公室外等候看热闹的军雌,他们站得腿都发麻了才看见白兰德少将和那位冕下出来,鉴于情报科的天赋技能,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小异常。
例如白兰德少将怀里的花好像不见了?
例如他和那位冕下手上都多了一枚戒指?
再例如……
这两只虫都脸色微红,看起来就没干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