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绥在陌生的医院待了太久, 晚上睡觉的时候盯着床头暖黄的夜灯,终于感受到了几分久违的熟悉。
他在被子里抱住刚洗完澡的白兰德,埋首在对方颈间轻嗅了两下, 微抿的唇,灼热的呼吸,年轻力壮的身体,无一不在浇灌着内心悄然萌芽的欲望。
白兰德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医院养病,堪称清心寡欲,对于初尝禁果的雄虫来说确实有些残忍。
“阿绥……”
白兰德忽然在黑暗中翻身将他压在下面,金色的长发从肩头悄然滑落, 带来了丝绸般的顺滑与凉意。白兰德一边思考自己是否该修剪一下过长的头发,一边思考着阿绥今后的处境。
毫无疑问,这只雄虫已经完成了阶级跨越, 不必再担忧星盗身份所带来的隐患, 也不必躲躲藏藏的改换容貌,更加不再需要……
白兰德的帮助。
他的身边有没有这只雌虫的存在, 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白兰德偶尔也会在上面,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能够让他更好的观察阿绥的表情。他双手撑在雄虫身侧, 浅蓝色的眼眸在暧昧的光影中昳丽蛊惑, 一面喘息,一面低声问道:“阿绥, 你以后会娶我吗?”
阿绥认真点头:“娶。”
白兰德似乎是笑了笑:“什么时候娶?”
阿绥掐住白兰德精壮的腰身,思考片刻才道:“挣够钱就娶?”
白兰德却摇了摇头,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太久了, 阿绥, 再换一个答案。”
阿绥想不出答案, 只能耍赖似的起身吻住白兰德,伸手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贴得严丝合缝。白兰德偏头躲避,高挺的鼻尖在光影下微微发亮,连带着眉眼都深邃了几分,他捧住阿绥的脸颊,清醒勾引着这只雄虫:“阿绥,换一个答案……”
“说对了我就给你。”
阿绥试探性出声:“今年?”
白兰德不语。
阿绥只好改口:“三个月内?”
白兰德仍是不语。
阿绥干脆乱答一气:“明天?”
他和白兰德都知道这个答案不可能,但并不妨碍雌虫被这个答案取悦,终于松懈防备让雄虫得了逞。
阿绥看着白兰德蛇一般紧紧缠在自己怀里不肯松手的模样,又摸了摸对方晕红的眼尾,细碎的哭腔一直往耳朵里钻,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哭了。
阿绥莫名想起了哈灵顿首领白天说过的话,雌虫未婚标记,传出去确实不好听,白兰德后颈的虫纹已然变了色,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察觉端倪。
阿绥偏头吻住白兰德的后颈,然后拥着对方一起倒入枕间。白兰德失神的时候,仿佛听见阿绥在耳畔说了句什么,但听不太清。
白兰德揉了揉阿绥的后脑,慵懒闭眼,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乖,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翌日清早,白兰德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准备去军部上班,他原以为阿绥会缠着一起去,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安安静静,老实得不像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兰德抬手理了理领带,眉头微皱,睨着缩在被子里睡懒觉的阿绥道:“阿绥,我出去上班了?”
阿绥从被窝里冒出了一个头,发丝乱糟糟的,睡眼惺忪:“那你早点回来。”
白兰德不免更奇怪了,疑惑反问道:“你不想一起去吗?”
阿绥摇头:“我好困。”
他又不傻,就算他想去,白兰德也不会同意的,阿绥决定不白费那个劲了。
白兰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眼见时间不早,也只能尽早赶去上班,临走前提醒道:“我中午就回来,有事用终端给我发消息。”
阿绥乖乖点头:“知道了。”
白兰德出门了,飞行器离开的动静听起来格外明显。阿绥一直在床上趴着,直到听见汽鸣声远去,这才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
很好,已经看不见白兰德的身影了。
阿绥收回视线,走进卫生间快速刷牙洗脸,然后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他末了盯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自己黑色的头发仍有些异类,又找了一顶棒球帽帽戴上,这才转身出门。
白兰德虽然不赞成阿绥离开家中,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抽屉里留了一张星卡和若干现金。
阿绥揣着一口袋的钱出了门,他一边用终端搜索附近的商场坐标,一边暗中记住回去的路线,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星纪广场。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不像周末那么拥挤,再加上许多店铺陆陆续续刚开门,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阿绥慢悠悠逛了一圈,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甜香味,不由得多嗅了两下。他顺着味道一直走,最后停在了一家甜品店门前,发现店员正把烤好的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散温,一一摆进柜台。
阿绥站在柜台外面,有些眼馋。
而店员似乎也发现了阿绥的存在,连忙出声揽客:“阁下,本店新鲜出炉的蛋糕,您想品尝一下吗?”
阿绥迟疑上前:“多少钱一份?”
店员笑眯眯道:“56星币一份,第二份半价哟~”
阿绥默默比划了一下那块还没有他巴掌大的蛋糕,心想虫族的物价还挺高的。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百元面额的星币给店员道:“我要两份。”
说话间,店员发现阿绥的眼睛好像是黑色,不由得疑惑多看了两眼。他莫名想起最近星网上爆出的新闻,说帝国又发现了一只黑发黑眸的纯血雄虫,怎么看怎么觉得像阿绥。
但堂堂冕下怎么可能独自出来买蛋糕?而且身边一只保护的雌虫都没有?
店员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他麻利找钱,然后把蛋糕装袋递给了阿绥:“这是您的餐品和零钱,请拿好。”
阿绥闻言不知想起什么,环顾四周一圈问道:“请问附近有没有卖戒指的地方?”
店员心想这只雄虫不仅长得漂亮,说话还挺有礼貌,热情指了指右侧道:“您顺着右边的路一直往前走,顶头就是一家购物商场,里面有一家知名珠宝店,皇室都经常光顾呢。”
阿绥道了一声“谢谢”,转身朝着店员指的方向走去了。他原本打算等自己挣钱了再给白兰德买一个戒指结婚,但虫族大环境如此,雄虫找工作艰难,他总不可能一天找不到工作,就一天不和白兰德结婚。
阿绥想买一枚戒指,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想了。
他沿着路边的指示牌走进商场,果不其然发现里面有一家卖珠宝的柜台。阿绥趴在展柜上认认真真挑选了一番,指着里面一款玫瑰金镶嵌贝母的戒指询问道:“请问这款戒指多少钱?”
店员对于雄虫的态度格外好,闻言把那款戒指取出来放在桌台上,往阿绥的方向推了推,滔滔不绝的夸赞道:“阁下,您的眼光真好,这款贝母金戒是我们的季度新品,虽然没有宝石那么绚丽,但整个店都找不出比它更优雅别致的款式了,而且它在阳光下还会展现出不同的色彩,兼具低调与华丽。”
阿绥心想真巧,白兰德的翅翼在阳光下好像也是流光溢彩的。他依稀记得雌虫的手指尺寸和他差不多,拿起戒指在手上试戴了一下,发现大小刚刚合适。
阿绥眼睛一亮:“我就要这个了,帮我包起来可以吗?”
店员还是第一次遇到结账这么爽快的顾客,闻言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阁下,您是刷卡还是……?”
这么大的数额,对方应该不会用现金支付吧?
阿绥从口袋里翻找出了白兰德留下的星卡:“我刷卡。”
【叮!您有一笔新的消费支出!】
白兰德原本正坐在办公室里进行情报破译,手腕上的终端忽然震动了一下,他随意瞥了眼,见是银行发来的消费账单,并没有在意。
最近刚好临近月底,他每天都会收到各种账单消息,水电衣物还有飞行器保养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相比之下阿绥的消费放在里面反而不怎么显眼了。
白兰德中午还要赶着回去,手头上堆积的杂事必须在上午处理完。他拿着破译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途经走廊时引来了不少异样的视线,他却视若无睹,径直去了情报科,徒留过路的军雌在身后窃窃私语。
“哎,你看见了吗,白兰德少将后颈的虫纹好像变色了,该不会真的被雄虫标记了吧?”
“废话,没听说他在家里窝藏了一只纯血雄虫吗,每天共处一室,换你你忍得住?”
“啧,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让我摊上。”
这句话明显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好什么,帝都里不知道多少贵族雌虫上赶着给那位冕下当雌君呢,虫帝还有几位待嫁皇子,谁知道能不能轮上白兰德。”
白兰德虽然没有因为“窝藏罪犯”的事被记过处分,但军部往往没有什么秘密,只要仔细一打听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流言蜚语满天乱飞,更甚者有雌虫说他当初窝藏雄虫是为了独自享用,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白兰德耳力灵敏,自然听见了那些军雌冷嘲热讽的交谈声。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仍是那副浅笑温和的模样,让虫挑不出任何错处。
时至深冬,军部的作训场外仍有大批士兵在进行跑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楼上都能听见。奎克穿着短袖站在跑道旁边,见状用力吹了一声哨子,皱眉怒声喊道:“都给我跑快点!你们没吃饭吗?!再加训三圈!”
“是!!”
那群新兵齐齐应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加训,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累成死狗。
领头的雌虫愤愤不平,压低声音抱怨道:“我们都是特选进来的,凭什么让一个连将衔都没有的老兵教我们?!天天除了跑步就是跑步,能学到什么本事!”
同伴撞了他一下:“少废话,赶紧跑吧,新兵受欺负多正常。听说奎克他们那个突击队厉害着呢,自从去黑岩山剿灭星盗回来,打架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他和朱利安要不了多久就升少校了。”
部队里的老兵以折磨新兵为乐。奎克听见了他们的抱怨,却全当不知。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找个地方坐着歇一会儿,一扭头却忽然发现作训栏外站着一抹身影,黑衣黑裤黑帽子,手上还拿着一束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皱眉上前驱赶道:
“喂!你是做什么的?这里是军事重地,赶紧离开!”
那抹身影闻言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愣了一瞬。奎克见状“嘿”了一声,大步走上前道:“该死的混球,我让你赶紧走听不见吗?信不信我让卫兵把你抓进去关……”
他话未说完,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纯黑色的眼眸,到嘴的话不自觉消声,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大……大首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作训场外的人赫然是阿绥。
他刚才去商场买了戒指,又专门去花店挑了一束仿真花,忽然发现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干脆跟着导航来了军部,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白兰德下班,结果没想到遇见奎克在训练新兵。
阿绥面无表情抬了抬帽檐:“你刚才骂谁是该死的混球?”
奎克欲哭无泪:“我……我是混球,我是混球,大首领,您不是已经被检测出纯血了吗,怎么自己跑到军部来了?”
阿绥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我是来找白兰德的,你看见他了吗?”
奎克已经习惯了阿绥每天不是在找白兰德,就是在找白兰德的路上:“您说白兰德少将吗?他应该在情报科开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休息时间,要不您从正门进来……”
奎克话未说完,就见阿绥在外面一个借力翻身,直接越过栏杆落在了自己身旁,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阿绥落地后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花,发现幸好没碰坏:“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翻进来就行了,白兰德在哪儿?你带我去找他吧。”
奎克:“?!!!”
军部是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监控,阿绥刚刚翻进来就引起了守门卫兵的注意,幸亏奎克解释他是来探亲的雄虫,又用军官证填了一份表单,这才勉强躲过一劫。
奎克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您是雄虫,换了别的虫贸贸然偷进军部,不抓起来关个十天半月才怪。白兰德少将在情报署开会,闲杂虫等不能擅入,要不您先在底下坐着等等,到了午休时间我再带您上去?”
阿绥只好同意:“好吧。”
他语罢跟着奎克往操场上走去,发现远处都是整整齐齐作训跑圈的军雌,不知想起什么,出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朱利安他们呢?”
奎克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道:“朱利安他们在训练隔壁班的新兵呢,喏,就在障碍场那里,走,我带您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