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间有大活儿落在自己的头上,刘备也是一脸懵逼。
话说他身为涿郡的扛把子,参加过不少同郡大姓的加冠礼,也为不少人取过字,像陶温这样草率的冠礼他还闻所未闻,更加没有什么准备。
张飞闻言,哈哈大笑,拍打着刘备的肩膀说道:“‘涿公’出手,质量保障。快啊兄长,赶紧上。”
很难得,刘备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一边起身向陶谦还礼,一边说道:“谨遵使君之命。额......诗曰,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温者,养元宜人,柔和致暖,不如表字元和,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陶谦的老眼转了转,随后大喜道:“元和二字,甚合老夫心意。来,温儿,快快拜谢刘府君。”
陶温一想,以后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字就是陶元和了,其实听起来还不错,就是这流程实在太糊弄了吧。
他抬了抬眉毛,不情不愿地走到刘备的身边,拱手拜道:“多谢刘府君赐字。”
刘备关心地问道:“公子可觉得哪里不妥?备还可以再为公子想想。”
“不了不了。”陶温笑着摇摇手,“是温心中事情太多,所以开心不起来,与府君赐字断无干系。陶元和之名,温谨拜谢。”
陶温又是一拜。
刘备连忙将陶温扶起,笑着说道:“公子喜欢,那最好不过。没想到我与公子缘分甚深呐,能为使君一家效劳,荣幸之至。”
陶谦转身,从桌上取来刺史大印,欣慰地说道:“温儿长大成人了,可以代老夫处理州郡大事了。这官印你要收好,时时刻刻铭记前人创业不易,百姓生活艰难。诗曰,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陶家既负有诸侯之任,当行诸侯之命,你明白吗?”
陶温盯着陶谦手中那方小小的印玺盒子,红黑相间的精致漆装显得雍容华贵,里面的重担似有千钧之重。
没想到,三国故事里的陶公祖三让徐州之事,今日竟当着刘备的面儿,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陶温盯着印玺出神,恍如隔世。
“温儿?”
“哦,祖父。孙儿担心这州郡大事乃朝廷任命,我们这种行为,恐怕会落个......”
私相授受四个字,陶温不敢说,但陶谦肯定可以猜到。
“温儿勿忧。”陶谦慈祥地笑道,“老夫前些日子派王朗和赵昱去到长安朝廷,进贡许多。天子封我为徐州牧,徐州的一应事宜均由老夫全权承担,这继承人自然也在‘全权’之列。放心吧,老夫修书一封,上表朝廷,自然无碍。”
说罢,陶谦又鬼精地瞄了一眼刘备的反应。
刘大耳一副淡定自若的神色,隐隐带着和善的微笑。这乱世里私下封官许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说袁绍和公孙瓒吧,在北方,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绝对的相互敌对,可又怎么样呢?在私下授官一事上,哥俩儿一个赛一个的积极且疯狂。刘备作为汉室后裔,怀揣着兴复汉室的理想,对他们的行为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老陶谦又是联络长安朝廷,又是上贡进表的,倒显得正直许多了。
陶温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将印玺接下。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声通报,听那传令兵的声音急中带慌,似乎有大事发生。
陶谦急忙令那人进来。
“报——使君。”传令兵滑进帐中,半跪着捧起一沓文书,神色慌张,“下邳国全境烽火,遍地都是兖州军,士民惨遭屠戮,下邳相笮府君不知所踪。”
“什么!”陶谦几乎背过气去,在刘备的搀扶下,勉强坐回到席中,整个人顿时黯然神伤起来。
看来,笮融的背叛对陶谦的打击,不,是对全徐州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帐内众人尽皆大惊。下邳国乃是徐州腹地,曹军怎么可能轻易进入,在下邳国境内大开杀戒呢?
不过想想笮融的尿性,一切似乎又都能说得通了。
一个心怀不轨,反迹败露的二五仔,在敌人大兵压境的情况下,真能组织起抵抗的力量吗?现在笮融恐怕早就带着南徐州全部的丹阳主力军跑路了。
陶温接过传令兵手中的几卷文书,看了一眼,大意是下邳国西部全线告急,取虑、雎陵、夏丘三县无论士兵与吏民,尽皆遭到屠杀。
“原来他去下邳国了......”陶温恨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曹操奸贼,我与汝不共戴天!”
现在不光是彭城附近的百姓遭到屠杀,几乎整个下邳国西部都没有了人烟。
曹操屠徐,残忍至极,骇人听闻。
糜竺急忙从席间起身,问道:“下邳城呢,下邳城如何?”
既然下邳国西部三县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那么富庶的下邳城极有可能成为曹军的下一个目标。
陶温斜着眼白了糜竺一眼,冷冷说道:“下邳目前无事。哼,糜别驾只在乎自己在下邳的根基吗?”
“公子误会了......”糜竺支支吾吾,他很清楚,陶温根本没有误会他。
“误会?本公子若是误会了,那真相又是如何!”
“要说根基,我们陈家整个家族都在下邳。”陈登皱眉说道,“小公子此刻应该团结幕僚,共御外敌,而非苛责下属,说些无聊的言语。”
同为徐州豪门,陈登自然要站出来为糜竺解围。
“事关百姓生死,如何便是无聊!”陶温红着眼眶,暴怒地质问陈登。他后世的意识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能与普通的百姓共情,最看不惯这些士人蝇营狗苟的样子。
陈登轻蔑地笑道:“好啊,那小公子为百姓伸张正义,与曹操和袁绍血战去吧,也许彭城和下邳三县枉死的百姓就能活过来了,继续为咱们刺史府纳税供役。”
陈登作为陶谦的心腹幕僚,最懂这些爱民如子的人实际是什么德行,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他们嘴上说着疼惜民力,爱民护民,实际就是贪图百姓给他们多上一些税赋而已。作为高门大户的掌门人,陈登向来在利益面前直来直去,最看不惯这些土鳖虚伪做戏的样子。
“你!”陶温大怒,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陈登竖子!在你的心中,百姓就是上税的工具吗?他们也有生命,也有几十年的人生,现在他们在我们的庇护下,被曹军无理地剥夺了所有,失去了生命和家人,你身为一州高官,不觉得可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