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屏息凝神,都在瞪眼看着事态如何发展下去。
“许叔先不要激动,待我慢慢说来。”陶温正色缓声,安抚着许耽的情绪。许耽和曹豹常年拱卫在陶谦身边,他与这二人关系本来不差,双方经常以叔侄相称,现在许耽发狂,他也知道多半是许真在自己的带领下战死的缘故。
这时,曹豹起身,双手按住了许耽:“老许,你莫要意气用事嘛,现在公子就是徐州的顶梁柱,他既然敢指名道姓说出笮府君叛逆,那必然有他的缘由。”
许耽仍是气呼呼地不肯坐下。
两人的态度很明确了:依然不肯相信同为丹阳高级将领出身的笮融,居然会背叛丹阳人。
对面同坐下首位置的张飞哈哈笑道:“大丈夫上阵杀敌,有死而已,计较那么多真真假假的作甚?俺可不像你们这么多事儿,俺一般都将真假交给兄长来分辨。”
说完,不等曹豹和许耽投来愤恨的目光,他倒率先举起酒坛,自顾自地咣咣下着酒。
张飞这话虽然不合规矩,却说得没有毛病。许耽作为武将,还不等上位的政治人物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分辨清楚,就率先提出了自己的主观想法,迫不及待搞政治站队,此举实在有失为将之道。
刘备很是尴尬,立刻怒喝了张飞一声,随后赶紧起身,举起酒杯向曹豹许耽谢罪。
“备管教无方,三弟素来粗鲁任性,还请二位将军不要见怪。”
张飞将酒坛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大手像熊掌似的一抹唇角上的钢须,对刘备说道:“兄长对他们这么客气干嘛?我们从北方带来了公孙将军的精锐骑兵,要不是子龙他们,这小公子岂能获胜?咋了,边地骑兵这么宝贝的东西,兄长说给就给,这面子还不够大啊。”
陶温哈哈一笑,朝张飞拱手行礼道:“三将军所言不错,字字在理,若无子龙将军和麾下骑兵冲锋陷阵,温不过小子而已,怎敢突击兖州人的中军大营呢?”
“兄长你看,连人家小公子都觉得俺说得对。”张飞朝陶温笑着的同时,也在朝刘备显摆着。
刘备此时巴不得这个三弟变成了哑巴,只见他一脸囧意,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酒盏之后。
大帐内的紧张氛围就这么被张飞误打误撞的解开了。
陶谦此时终于发话,像初醒的老龙一样低声沉吟道:“温儿,你一直说笮融背叛了我们,今番更是把全部的罪责都推到了他的头上,证据呢?”
陶温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个个的,这些徐州最高领导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的东西啊?都是豚厕里堆积的黄黑色粘稠物质吗?事情已经恶化到这个节骨眼儿了,还是不肯相信他们的好同乡,好兄弟,好战友--笮融大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耻小人?
最基本的,笮融肩负南徐州三郡国的总转运要职,战争已经进行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连陶兴都被夏侯渊摘了脑袋,可笮融竟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我的天,领导们还不愿意相信笮融就是王八蛋,还在指望着笮融肩负起丹阳兵的重担,外抗强敌曹操,内怼世家陈登。不会吧,真的不会吧?
有时候,即便一群人再怎么聪明,因为某些盲点,也容易犯弱智的错误。比如陶谦这些丹阳人,因为身为外来者统治异地徐州的缘故,太容易被同乡同党这层身份蒙蔽双眼了。
陶温从怀中一沓文书,文书上清清楚楚地盖着陈珪的府衙大印,正是近日来彭城前线的战况报告,他递给陶谦,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彭城前线的各项粮草开支、军用物资等数据。别说南徐州的兵力支援了,就连一粒粟米都没有运到彭城附近。
陶谦纵然老眼昏花,可常年看数据的习惯让他对模糊的数字也极为敏感,只是观看其中大略,他就瞬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然后绝望地闭起了双眼。
曹豹和许耽见老领导这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也都似泄了气的皮球,双双瘫坐在席上。
笮融肩负南徐州三郡国要务,现在陡然人间蒸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徐州大地上引爆。对陶谦等丹阳人而言,笮融的叛变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陶谦懊恼地说道:“温儿啊,老夫悔不听你言,竟以刺史府名义,授予笮融那贼总督南徐州三郡国转运一事。子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诚如是也。老夫视他为徐州柱石,多年来相交甚笃,没想到他竟如此狼心狗肺。如今覆水难收,为之奈何?”
一旁的刘备颇有眼里见,连忙劝慰陶谦道:“老使君不必忧虑,此间纵使没有笮融那厮,我们亦可战胜兖州人,届时再调转枪头讨伐笮融。备不才,愿为使君先锋。”
陶谦好似影帝一般,瞬间从悲变喜,双手捧着刘备的抱拳,笑道:“能得刘府君之力,胜笮融贼子百倍。老夫心意已决,就照刘府君说的办!”
陶温心中暗想,祖父不亏是老奸巨猾,这刘备一说愿意为自己冲锋陷阵,立刻就坡下驴,放他和曹操到战场上狗咬狗。
陶谦在刘备的鼓舞下,似乎来了精神,又向对面的陈登和糜竺问道:“笮融贼子身为下邳相,现在音讯全无,不知下邳城有何动静?”
糜竺摇了摇头,说道:“据子方(糜芳)传来的消息,下邳现在整军备战,并无异动。”
陈登笑道:“若使君认定笮融乃乱臣贼子,登愿差遣手下去探探情报。”
“怎么,你们陈家密探竟然没有笮融的消息?”陶谦冷着脸,明显不相信陈登的话。
“笮融贵为一国之相,登身份卑微,岂敢妄自探查?”
陶谦快被他噎死了,只好摆了摆手,说道:“好,你们姑且先查着,一旦有了笮融的消息,立刻报我。”
陶温说道:“笮融那厮的消息,孙儿这里虽然不确定,却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哦?温儿有何猜想,速速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