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陶温伤势渐愈,身上裹着厚厚的毛裘大氅,坐在窗前悠然地晒着太阳。
阳光斜射到陶温那张青白相间的脸颊上,淤伤展露无遗。空气中伴有名贵的香料气味,充满了宁静与惬意。
宋丑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吃食走进房间,样子十分欢喜。
“公子,来吃饭吧。今天是胡饼配上貊炙,还有一碗汤药。”
貊炙是流行于边地少数民族的串烧烤肉,胡饼是西域传来的新式面食,这两种食物在当时广受上层人物的喜爱。
诱人的肉香钻入鼻腔,陶温顿时感觉口中生津。他把烤肉嵌入饼身,又将肉串的木钎子撸了下来,大饼夹肉吃得很爽。
“好吃,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自是没有。”宋丑眨了眨大眼睛,没料到公子会问这个问题。
陶温担心的是孙怡。昨晚她翻墙出入陶府,来去必有痕迹,若是被陶府的家丁发现可就糟了。既然听宋丑说没有什么异动,想必孙怡的身手非常不错。
孙怡......外地武门......
陶温只知道汉末有个江东孙氏,难道......
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叱咤风云的孙坚孙策父子都是江南人,孙家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徐州呢?
这时,陶温的脑子里满是孙怡那张娇美动人的脸,他想着,作为陶家的公子,在陶氏为王的徐州地界,提个亲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不对不对,陶温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晃了晃发昏的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楚眼下的情况呀,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兄弟!
这一世陶温残留的感情全特么是儿女情长。你被人打得这么惨,好歹想着报复一波嘛。
拜托,你可是陶家的公子......难怪被人叫做废物。
“怎么了公子,头痛了吗?”宋丑凑过来关切地问。
“无妨无妨,你也来同吃。”
“可......”宋丑明白,自己一个下人,不配和陶温在一起吃同样的食物。
“本公子命令你吃,快吃。”
“谢公子!”宋丑明晃晃的眼眸里闪着光芒,一般来说,府中的下人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上一顿肉食。
宋丑今年刚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府中分给下人的吃食有限,他总觉得吃不饱,如今能得到公子大方的分享,自是欢喜无限。
看着宋丑狼吞虎咽的样子,陶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深邃的眼神中已经开始计划着遥远的未来。
宋丑抓紧时间吃完了剩下的胡饼和貊炙,一双小肉手非常勤快,三两下将俩人的食物残渣收拾干净,飞也似地跑出房门。
房中只剩一人,温暖的阳光让陶温的脑子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孙怡。
陶温也很无奈,偏偏自己穿到这个正值热恋期的多情公子身上。前世今生的记忆和感觉融合在一起,搞得他不惦念孙怡都不行。
不多时,管家引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陶温认得,那人是自己的族叔陶章,在郯城中做着书吏的差事,平时接触陶谦的次数比较多,是家族中难得的人才。
对,凡事问陶章就行了。
“族叔贵驾,请恕小侄有伤在身,不能相迎。”
陶温装作起身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将身子躬成一弯新月。
陶章立刻跑上去抚住了陶温的肩膀。
“诶,不必不必,一家人客气什么?”
陶章只是陶谦的远房侄子,整个丹阳陶氏的远大前途都要倚靠陶谦一系,所以陶章在面对陶谦的亲孙子时,哪怕自己作为长辈,做人做事的姿态难免会放低一些。
“族叔来此,有何见教?”
“我只是公干路过,听说贤侄遇险受伤,特来探望贤侄,等回了郯城,也好跟府君有所交代。”
公干......陶温心中狐疑地思忖着。
江都县紧挨着扬州,远离徐州的核心地区。陶章是陶谦的心腹,怎么会来到遥远的江都县公干?
“哦,既是如此,那便请族叔在家中住下吧。”
“呵呵,贤侄有心。既是公干,我自有官驿可住。”
几句寒暄过后,陶温终于切入正题。
“对了族叔,近来祖父身体如何,公事是否繁忙?”
“唉,近来四方事纷扰不断,府君殚精竭虑,全为徐州百姓之生计。幸好上天保佑,府君身体康健,贤侄不必担心。”
“甚好,甚好。”陶温点点头,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小侄在江都安宁和谐,不知何处纷扰?”
陶章闻言一愣,心想这个孩子还真是传闻中没心没肺的样子。
正值诸侯混战,哪里不纷扰,何处无动乱?
“咳咳。”陶章觉得自己有义务把天下大势告诉族中后辈,于是整理了思绪,咳嗽两声后说道,“自中平六年董贼之乱,关东乱象大起,二袁争斗不休。我们徐州依托袁术之威,处在抵抗袁绍的第一线,这不去年,府君亲自带兵打到黄河以北,屯兵发干,与公孙瓒合兵一处,就要消灭袁绍......”
陶章愤愤地以手为刀,就要凭空斩下,忽然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
“只可惜袁绍手下有一大将,名叫曹操,奉袁绍之命在兖州与泰山郡守应邵联合,断了我徐州军的粮道,不得已府君只好班师南下,回到徐州。”
陶温一脸懵逼:陶谦在历史上这么猛吗,都打倒黄河以北了,还差点把袁绍灭掉?还有,曹操竟然是袁绍的手下大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贤侄不舒服吗?”
“哦,小侄只是有些疑虑。听闻公孙瓒的幽州突骑天下第一,我徐州陶氏自丹阳起家,同乡的丹阳兵亦彪悍至极,怎么双强合璧还会败给袁绍呢?”
“嗯,诚然可疑,可惜军旅一事我也不懂。只是府君在败退之际,对袁术颇有微词。”
“怎么说?”
“袁术那厮,虽是名门望族出身,可脑子里打的算盘尽是些蝇营狗苟的计较。去年那场大战,袁术说要联合河内的匈奴杂胡,一同起兵攻袁绍的兖州。结果不过是想让我们和袁绍鹬蚌相争,他再渔翁得利罢了。这不,府君刚刚退回徐州,他袁术就从宛城起兵,风风火火拿兖州去了。”
“哦......似乎是匡亭之战。”陶温喃喃自语,听了半天,终于能依照着陶章的话对应出相关的历史时期。
“匡亭?”
“没什么。”陶温大概知道了对应的历史时期,心下稍安,“既如此,祖父接下来如何应对?”
陶章凑到陶温身边,小声说道,“既然袁术那厮想要渔人得利,我们徐州又为什么不能黄雀在后呢?府君打算趁袁术攻打兖州,两败俱伤之际,快速向北出兵泰山郡,拿下兖州。”
嚯,搁这儿套娃呢?
陶温的眼皮颤了颤,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