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薇瞪着眼睛望向乔斌,似乎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斌扶起那老夫人,道:“我与你们师祖有些渊源,却不是他。庄主请起,我们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关三娘眼神迷茫了一下,又恢复了清明,趁势站起身来,道:“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请乔郎君恕罪。”
她这话说得众人都有些迷惑,难道认错了人?
关三娘对身后跪地的女子们道:“快些起来。”
又恭敬地对乔斌道:“两位贵客请到庄内一叙。”
关三娘引着乔斌李悦薇,径直往庄子里走,到了庄前,乔斌顿住脚,抬头看门额上挂着的牌匾。
李悦薇也跟着抬起头来,却见那匾额断开的半块,写着“摘星”两个字,字体娟秀,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忍不住小声问乔斌:“这匾额怎么只有半边?”
对于一般人家或者商铺,门头上的匾额就是脸面,他们巴不得镶金嵌银,哪里会有人弄一块损毁的匾额挂上去。
也就是摘星庄名气大,才能这样任性。
乔斌望着那两个字,脑海里浮现出一位翠衫女孩的身影来,世间令人慨叹者,莫过物是人非。
关
三娘听到李悦薇的话,解释道:“原来的匾额共有四个字,乃是我师祖翠羽真人年少时与人合写的……后来那人走了,遍寻不见。师祖发怒,命人砍断烧了半边,就只留下眼前这半边。”
李悦薇听了,暗自咋舌,心想定然是年少情笃的两人闹翻了,这位翠羽真人脾气真大,那个逃走的人定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却不知她心里的负心汉,就站在她旁边,乔斌在心里苦笑道:“她的脾气还是这样大。”
众人进了庄子,李悦薇瞄了一眼庄子里的情形,往来走动的,都是女子,不见一个男丁。
刚进厅堂,见正前面挂着一位少女的画像,女子一身翠衫,手里捻着一朵芍药,依在假山旁,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前方,嘴角含笑,满面春风,右下角有摘星两个字的落款,字迹与门外匾额上的相仿。
待细看,李悦薇发现这画竟也是被撕过的,是后来重新粘了裱起来的。
乔斌望着这幅画,默然不语。
关三娘等人先对画拜了拜,然后对李悦薇道:“这是我师祖翠羽真人年少时的画像。”
李悦薇拉着乔斌对着画像行了礼,然后才叹道:“
令师祖年少时好美。这画也画得好。”
关三娘眼睛望着画像,眼里尽是敬重崇拜,道:“我只七岁时见过师祖数面。那时师祖已然老迈,但在我眼里,比之画像里的,更美丽,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李悦薇听了,忍不住埋怨道:“师祖这样的人,竟遇上了负心薄幸的男子,实是天公不作美。”
她话一出口,关三娘便不由拿眼去望乔斌,乔斌露出一抹苦笑。
“乔郎君,可否到内室一叙……”关三娘开口道。
乔斌看向李悦薇,显然是问她可不可以。
虽只相处了短短时间,李悦薇对这位关三娘极是尊敬,对乔斌道:“夫君去吧。”
关三娘对身旁一位妇人道:“你们在这里好生伺候小娘子,不得怠慢。”
随后引着乔斌,也不要人跟着,只二人往后院去。
走了一会,关三娘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了一道门,对乔斌道:“您可还记得这里?”
乔斌一踏进小院,目之所及,无不熟悉。
他摸着院中一株梨树,叹道:“这是当年我与她一起种下的,竟也这般繁盛了。”
关三娘闻言,不由落下泪来,道:“您也太狠心
了,竟一去不回。”
乔斌扶着树干,默然无语。
半晌才道:“她过得可好?”
关三娘抽噎道:“师祖直到仙去前几个月,才略释怀。她烧了所有的信,只留了三封,告诫我师父,若有一日您回来,便把信交给你。”
说着话,关三娘推开正屋小门,屋里,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画上是一个男子,一身青衫,手里提着一柄宝剑,只是面目被墨涂黑了,左下角有妙手两个字的落款。
乔斌望着这幅画,苦笑道:“她涂黑的?”
关三娘回道:“师祖余生常后悔两件事,一是烧了匾额,二是涂黑了这幅画。”
她说话间,从画下桌匣里取出一个盒子,回身递给乔斌,道:“这是师祖留给您的。”
乔斌接过盒子,见里面有三封信,都已有些泛黄了。
看到这些信,关三娘眼眶又湿了,她躬身道:“郎君慢看,我在门外候着。”
她出去之后,乔斌先才取出第一封信,一张泛黄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负心薄幸”四个大字,那字张牙舞爪,像要从纸上挣出来咬人一般。
乔斌放下第一封信,又取出第二封信,只从纸
就能看出,比第一封信晚了十多年的样子。
上面写着“君何不归”四个字,字迹婉约秀丽,字旁有些许水渍的痕迹。
乔斌想,她写这封信时,多半是哭了的,心里越发愧疚了。
拆开最后一封信,纸张最新,上面写着:“近日提笔颇难,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今年梨花开得早,坠儿做的梨花糕太甜了,不如你做的。”
后面又续了一句:“梨者,离也。要是那一年,我爱的是桃花,就好了。”
三封信的下面,盒子底下,是一枚有些褪色的同心结。
乔斌望着那同心结,心想,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最怕牵绊,所以他在一处,不会留太久,更极力避免与人产生什么感情。
当年他决然离开,并不曾想回来。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人,自己应该不会回来的。
良久,乔斌从房里出来,道:“东西我放回去了。”
关三娘黯然道:“您若是想留个念想,可以带走。”
乔斌望着如今正盛开的梨花,道:“不,让它留在这里吧。”
二人回到厅堂,见李悦薇已经和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娘子混熟了,几人拿着她带来的礼品,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