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尊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愿说?”花九听着陌生的称呼,不自然问。
“封印经脉之时,你的躯壳是空的。”钟离辞抬首接过茶水,食指摩挲杯口,“于是为师用了点小手段,从此我二人能够彼此感应。”
花九起身,立于原地道:“在京城时,师尊也知道?”他又进一步,“徒儿在明光宗,师尊还是知道,对么。”
那后山竹林那次,为什么不出现。
“小九可是怪为师?”钟离辞垂下眼眸,乌茶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快了,再等等——
自己又何尝不想将人留在身边教导。
已经想了数万年啊····
“徒儿不敢,师尊与苍生有约,耽误不得。”花九勉力一笑,心里有点拔凉拔凉的。
钟离辞忙于苍生救世,还要找他的白月光,哪有心情管自己呢。
“师尊不好奇徒儿如何由一孩童之身变成现在么?”
“为师想,小九本身也不甚解。”
钟离辞拉过他,花九不防,踉跄着摔进对方怀里。
花九顿觉大事不妙,刚要脱身,后颈被人拢袖按住,触感冰冰凉凉的,一时间僵持不敢动。
遮挡在眼睛上的发丝被人用手拂开别回耳后,花九眼睛看着地面,心中浪去浪回翻腾一番,排江倒海。
离远点啊,搞什么——
不是说要取代白月光的身份么,上啊!
心虚加怂等于不敢动。
“为师对小九的来处不感兴趣。”耳际响起好听的男性磁音,吐出的呼吸温柔舔舐花九脸上的微烫。
“小九从什么世界而来,又要做什么,为师无权过问。”
“只是,你的安危固然重要。”钟离辞抬起花九的下巴,静静凝视。
‘你在透过我看着谁?’花九面上平静,心中对钟离辞此番表现有了猜测,袖中手指蜷缩。
该不会是替身吧。
不然为何待他好,为何收下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对方的眼睛里,住着一片清静湖,此刻,正泛起点点涟漪。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陷进那池清澈。
好在,他理智依旧。
“师尊,夜深了,徒儿的房间在哪?”他拂开钟离辞贴在脸上的手,就着被环住的姿势问。
大概是忘了,怀中人早已物是人非,钟离辞收手道:“就在此间,为师已经收拾过了,早些休息。”抬步走向门外。
“师尊。”花九唤住他。
“何事?”钟离辞拉开一点门缝,转头问。
“那您呢?”
“为师在隔间。”钟离辞垂下手,准备等自家徒儿说完,“还有何事?”
“您···身上的香薰味道很好闻。倒不像是屋里的槐花香。”
“闲来无事混调的,你若喜欢,不教旁的,明日开始你学调香。”
“啊……?”花九没惊掉下巴。
仙人一开始不都是送功法,教修习么?
钟离辞好似能猜到花九心中想法,转过身背对柔和的月光,“为师会带你返回仙界,你父上希望你当个逍遥散仙,无需修行。”
“我不同意。”花九快速踱步至钟离辞跟前拉住人请求道:“我想学法术,师尊。徒儿是全灵根,修行后也能护卫神界,解忧一二。”
钟离辞把手放在花九的发顶,轻拍:“小九有心了。只是灵根罕见,修行起来不易,若你想,明日来洗灵开窍,肯定会吃点苦头。”
“很疼?”
“来么?”
“有多疼。”花九心中盘算是否值当。
钟离辞勾唇露出小幅度的微笑:“为师答应过不会让你有皮肉之苦····”
那就好——
“大概是小九竹林时的十倍痛吧。”
!!!“师尊。”花九惊恐般瞪大眼。
“精神痛楚。”钟离辞又说:“算了,你年纪尚小,为师可以帮你减轻痛苦。”
既怕疼,为师代你受过便是。
“不···不用了”花九退后一步,目光斜视,“算了吧师尊,我可以学药啊,当个药仙也好啊,救济也能保身,师尊会药么?”
为什么师尊说起这件事来可以这样自然,是很无所谓吗?
所以说,替身的命合该无所谓么。
光线明亮,什么都藏不住。
就像····他眼中滚动的湿意。
还有喉间干呕之欲。
“小九,你···”钟离辞发觉面前人情况不对,正要靠近——
咳咳···花九捂嘴躲过,抬头一刻却令钟离辞呼吸一滞。
直到微红的眼眶映出红白不同颜色的身影,鼻子里有什么流出,花九拿袖子擦了一下,白袖沾上红,像一滴红墨落水晕染开来。
他垂着脑袋,愣愣瞧着手心,袖子,甚至地面。
视线迷上雾气,且猩红一片。
听见钟离辞叫他,歪头看去,只有一个红色的没有五官的高长身影。
那身影扑向他,意识后想到的,现代时书里看过的瘦长鬼影,吓人的很,难受得很····
正同时,扶郢雪山顶部,玄衣飘飘立着一个萧瑟的身影。
那人原本静如一尊雪雕,遥遥望着对山远处,所视方向,正是下京城的去处。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不多时对山山顶炸裂,巨石滚落,整座山生生让什么东西削去了一半。
烟尘翻滚,划破云霄。
破峰震荡,犹如雷霆发怒。
玄衣人一双紫眸阴冷寒峻,大雪掩盖,人飞身下峰,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升,鸡鸣,山西面半山腰的金山寺,醒钟敲响。
集市人渐多,市贩开始吆喝买卖。
不过今日大街挨家挨户都开始挂各式花样的灯笼,连带有穷苦人家也自家糊了木架灯笼,靠精巧手工艺,也能图个热闹。
“欸你快点啊,南纺新进了一种皮影灯笼,本小姐可是盼了许多日子,若不是今日过节,店家都不摆出来卖。”
洛芸汐让下人天未亮就找来了皎思崇,两人偷摸跑出府执行“秘密计划”,瞒着王府随从,翻墙出来的。
这个女人,不是催他,就是在催他的路上。皎思崇颓丧地垂着双臂,无力跟在洛大小姐身后。
计划是今早实行,他也是在梦游中知道的。大小姐做事不会拖泥带水,想要的,想做的都会想办法即刻实行动作。
皎思崇晚上没睡好,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无脑丧尸似的走在街上。
“你为什么不派下人出来买?王爷要知道了,你就完了。”皎思崇说。
洛芸汐头也不回,自顾走在前面,“我让立冬跟秦嬷嬷请了病假 ,只要秦嬷嬷不来,爹爹就不会知道。”
秦嬷嬷是洛芸汐和洛言卿儿时的奶娘,也是洛王府女子闺阁礼仪的掌事。
秦嬷嬷四十刚好,资历最老,也最严格最有办法。
洛芸汐在她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最后长脑子了,知道嬷嬷吃软不吃硬,于是派人温声温气请了病假,并保证落下的礼仪知识在病好后补回来再放假。
要知道每周都会有两日休息玩乐,对洛芸汐来说,牺牲实在大。
她补充:“而且你是共犯,上次你可是说过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想起那个鸡腿事件,皎思崇:都是贪吃的错。
他抱头痛苦哀嚎:“为什么 我要出来找不自在~”
“咱不找不自在,找南纺店家。”
“你买给司徒弘亿的,为什么要拖我出来?”
洛芸汐听言回头严肃道:“我买,你也要买。本小姐出钱,你当苦力。”
“当苦力就算了,我买这玩意儿做什么,拿着站在你俩身边照亮你们的美么?”皎思崇比划了一个大灯泡,“还挺亮。”
“自然是买来送人,直脑子。”洛芸汐早就算好了,拉住皎思崇的袖子:“今夜你到金山寺后边的凉亭去帮我取样东西。”
皎思崇脑仁儿抽疼,说:“我疯了吗,半夜去爬山?不然我现在去···”说完就要走。
“别走,本小姐让你晚上去就晚上去,现在跟我去拿灯笼。”
这怎么行,她可是在帮这木头讨未来幸福呢。
第一次牵线,绝对不能出意外。洛芸汐下定决心。
可惜,来得再早诺大的灯笼铺也挤满了人,无奈之下他们挤进人群。
等许久,洛芸汐陷在买灯笼的人中,忽然腰上一轻,沉甸甸的荷包不见了,只看到身边冲出去的黑衣身影。
洛芸汐急道大喊:“我的荷包,小崇,有人偷了我的东西!”
不用指出,皎思崇也注意到了,跑出去的那人就是个变态,趁着人多竟然对他上下其手。
刚开始他还意外,以为是拥挤造成的,结果那咸猪手越来越不对劲····
皎思崇气极冲出人群时,黑衣人蒙着面,极为调侃般站在不远处勾了勾食指,皎思崇微觉熟悉,仍是气冲冲跟了上去。
擦过人群,磕磕跘跘最后停在无人的小巷里,可黑衣人却不见了。
“喂!人呢——”皎思崇回头,对上一张妖艳熟悉的脸。“在这儿呢~”
“啊!【一种草本植物】”皎思崇见鬼一样,拔腿就朝巷外跑。
腰带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勾住,顺带向后一扯。
皎思崇背部撞上“石墙”。
“跑什么呢,我很吓人?”那人拦住他,在他耳后方吹气,一字一句呼唤:“小~家~伙~”
皎思崇鸡皮落一地,笑容“真挚”:“宋姐姐,好巧啊,哈···哈”
“原来小家伙还记得我,真让好高兴啊。”宋怀棠抬手捏了下子皎思崇的耳朵,放开人。
“宋姐姐怎么在这?”皎思崇拉开正常距离问。
宋怀棠轻笑说:“当然是想你了,这才来找你。可是你一见着我就跑,定然是讨厌我了。”
“····呵呵,怎么会,我一直记得姐姐啊。”
“是吗,那你跟我回去看看宝贝?”他微眯双眼,红唇张张合合。
“····可我还有事,宝贝什么时候都能看,对吧。”皎思崇心中泪目。
苍天——这梗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啊。
"我就猜到是这样。”宋怀棠轻盈盈地迈步靠近。
“宋姐姐不可能专程下山就为找我吧?”皎思崇想转移话题。
“你别不信,我是真想你才下山来的,平日里我要不就是待在榻上,要不就是在···”
“得得得——,宋姐姐我知道了,所以除了这个,你下山是需要执行重要的任务吗?”皎思崇脑仁儿万分不舒坦,赶忙打断。
“哼,宗里还没人能指使我。”宋怀棠迅速刮了下皎思崇的鼻尖回答:“宗里无人掌管,我下山是为了抓宣仁回来继承宗主印。”
“明光换掌门了?云须长老呢?”皎思崇打了个喷嚏,是鼻子痒的。
宋怀堂手上不像想象中难闻的脂粉味儿,而是清新淡淡的香。
“谁知道,你们逃出宗时他就不见了,没他管理宗门,这事就得推给我管。”说着,宋怀棠皱起美眉,好似十分不滋味。
皎思崇也暗暗苦恼,剧情一变再变,好些日子过去,主神也并未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主神编写的所有剧情,都是边看边写,计划偷偷进行,连任务宿主也不能发现。
之前常说联系不到主神,没想到还变成事实了。
忽然想起适才追过来目的,皎思崇尴尬一笑:“宋姐姐,既然你有自己的事,不然先去忙,把荷包还给我吧,毕竟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你拿着也不好。”
“好啊。”
入目则是扔来的青色小袋,他手疾眼快伸手一捞。
“既然小崇都在赶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吧。”宋怀棠浅浅笑了一声,飞身上屋檐,消失不见。
“我没···”皎思崇张张嘴,望着离去的身影,也摇头离开。
南纺门前,洛芸汐只身坐在台阶,戳地上的蚂蚁。
刚刚还门庭若市,拥挤不断,现在独留她一人。
光线被人挡住,她抬头恰好被荷包打了一脸,忍痛骂道:“你是不是找打。”
皎思崇懒洋洋把荷包扔给他,打着哈欠说:“你还真是难伺候,人家帮你追荷包追的那么辛苦,现在回来你还倒打一耙,不识好歹。”
“那也是你刚刚把荷包往本小姐脸上扔,我才生气的。”洛芸汐嘟囔问:“对了。那人没把你怎么样吧,受伤没有。”
“好得很,碰上别的兴许就回不来了。”皎思崇磨了几下后槽牙,恶声恶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