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姜皎年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今日是众新人拜见贵妃娘娘的日子,可是马虎不得。
一袭鹅黄暗花藤纹素软缎月华裙,衬得人肤白娇俏是最合适姜皎年的。绾了个简单的单螺,只是带了几根玉簪银钿,不起眼却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另外特地带上了昨日懿妃娘娘赏的珠链。
在掌事太监小叶子来报隔壁懿妃娘娘已经准备动身后,姜皎年最后再整理了妆发衣冠,起身出门在斓月殿门口不远不近地候着。
“好巧呢,嫔妾正想着和娘娘一同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刚出房门,娘娘就来了。”看见钟斐安出来,姜皎年开心地上前请安。
钟斐安点点头和姜皎年并排走着。一路上姜皎年说了许多在闺阁时的趣事,钟斐安偶尔附和几句,气氛也是十分融洽。
就这样二人一路说笑到了承乾宫清芷阁,大将军之女贵妃柳运心殿门口。
依照规矩,新人要先在门口等所有娘娘到了再一同进去。
和钟斐安道别后,姜皎年看到只有一位新人在外等候。
并且那人还一直盯着自己,可还不等主动上前交谈,对方似乎是很惊喜地说道:“年年,是你吗?”
姜皎年并未认出对方是谁,只得尴尬地点头称是。
只见对方更加激动起来,“年年,真的是你!”
伊人身着茜色彩绣云锦百鸟裙,梳了高耸灵巧的灵蛇髻,发上最显眼的是一只烧蓝洒金莲花钗,其他的地方也零星地点缀着不同材质工艺的绢花。端详起来对方长得只算得上周正端庄,在这美人云集的宫墙中并不出众。可偏偏一双桃花眼生得勾人,一颦一笑极尽风情。
在姜皎年还一脸疑惑的时候,对方就过来拉住了她的双手,有着掩藏不住的欣喜喜悦,“我是曼曼呀!年年居然不记得我了?”
听到曼曼这个名字,姜皎年仔细看了看眼前人,的确是有几分曼曼的样子。
于是惊喜交加欢喜说道:“曼曼!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进宫了吗!我好想你啊。”
姜皎年童年时有两位伙伴,一是兵部侍郎徐大人的嫡长女徐姿曼,另一个是太医院院使季大人的次子季鹤霖。
三人是打襁褓之时就被各家父母抱到一起玩的交情。但天意弄人,在姜皎年八九岁时,两位玩伴的父亲就因为涉及贪污与宫中谜案,一位被抄家,一位被贬偏远县城。
姜皎年也就与他们断了联系。
“自然是父亲将我送来的,不过我现在改名唤作徐宜主。但你以后还叫我曼曼就好。昨日我听说有位姜才人可能正是你,我还不信。现下看来果然是我的年年,如假包换!”徐宜主欢喜地和姜皎年叙旧,像是好久不曾说过话,要把憋着没说的话都说回来似的。
“这么多年你也不给我写封信之类的,可叫我好想。”姜皎年拉起对方的手嘟起嘴故作愠意。
徐宜主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很快恢复了笑意,“自然是我的错,不过以后我们就不会再分开啦。”
姜皎年:“那你如今居哪宫,一会拜见完贵妃娘娘我们一同回去?”
徐宜主:“翊坤宫枕霞阁,年年呢?”
还不等姜皎年回答一声嘲讽将二人打断。
“小门子小户真是没教养。”
姜皎年下意识地将徐宜主拉到身后,对着眼前人说道:“这位姐姐勿怪,我与徐选侍本是故人,许久未见才激动了些。打扰到各位姐妹了,实在抱歉。才人姜氏在这里给各位姐妹赔罪了,等下也会亲自去各位姐姐宫里送去赔礼谢罪。”
姜皎年此次进宫别的没有,就是钱金银珠宝带了几大箱。
只见刚刚说话之人一身橙黄缕金祥云纹石榴裙,远远看去好像只熟透的橙子,脸上眼里都写着骄纵高傲四个大字。
“道歉倒快,何必刚刚做呢?”此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扭过去不再看别人。
姜皎年也自知理亏不再说话,气氛也就静了下来,无一人再开口交谈。
站了快半个时辰,贵妃还不传大家进去。此时正是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大家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瞧本宫来晚了,让各位妹妹好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荷心,一会去库房拿些上好的首饰绸缎送去各位妹妹宫里。”
在各自婢女的小声提醒下,都知道了来人正是淑妃白清瑶,纷纷行礼请安并道谢。
淑妃笑着让大家免礼后先众新人进了殿门,对着主座的贵妃虚虚地行了一礼伴随着慵懒不屑的声音“贵妃金安。”说罢就自顾自地坐下了。
柳运心也忍下了这一次,她倒从来不是这种忍让温和的作风,只是今日众新人拜见,她懒得再和对方计较免得闹起来。
打发了掌事的禄全公公去叫外面候着的新人后也不给白清瑶一个眼神,只是气定神闲地正坐目视前方。
“宣众小主觐见”。
一进屋子,姜皎年就闻到了一股未曾闻过的香气,不似寻常女儿家用的香料软糯柔和,而是带着一种英气。
“嫔妾才人姜氏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万福。”姜皎年凭着早就演练多次的肌肉记忆就能跟着大家行礼问安,不卑不亢也丝毫不差。
仔细看贵妃娘娘相貌上无甚出众之地,但眉眼中的英气逼人仿佛世界都将臣服于她的脚下,更不必提那从眼底透出的毫不遮掩的权欲。
难怪姜母评论其为:智为女之公瑾,务为女中尧舜。
贵妃柳运心笑微微地受过每位新人的礼拜,一一寒暄几句,赏了东西后正了正神色道。
“既然进了宫,在座的都是姐妹,以后同心同德伺候皇上,本宫也疼你们”,贵妃顿了顿冷了声音说道,“若是让本宫知道谁做那些腌臜之事,不必皇上太后定夺,本宫就可以立马严以宫规处置!”
“呦,贵妃娘娘,您可别吓到各位妹妹了。毕竟您还没坐上中宫宝座呢,话可不敢说这么死呐。”
白清瑶是典型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在这宫中也算是活得最肆意潇洒的。
本就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女,父亲是皇帝心腹,自己又得盛宠最久,平时喜欢嘴上不饶人,倒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除了柳运心。
柳运心哑然自笑,十分讽刺地说道:
“正是如淑妃所说。为了祭奠先后,皇上说要过几年再封我为后。本宫自己倒是不太在意了,可被妹妹这么一提醒,倒是提醒本宫要早早做准备了,以免妹妹天天也记挂着中宫宝座暂缺”,顿了顿似乎是故意玩味地说道,“替本宫想着呢。”
“娘娘多虑了,不过臣妾的确真切地希望娘娘早登宝座,臣妾也好早日还六宫之权交于娘娘。不然这一日日的又要处理后宫事,又要养胎,还要陪陛下,臣妾着实无能不能兼顾。”白清瑶也不甘落后,看似云淡风轻的实则句句戳心的反击道。
柳运心不用多加思考立马接道:“是,妹妹自然要安心养胎。生下孩子宠妃地位才能稳固不是?不然这么多花一般的妹妹,连本宫都看迷了眼,何况陛下呢?”
“臣妾地位是否稳固自然不是看这一个孩子,娘娘可不像这么短见之人啊?莫不是臣妾未急,娘娘先担忧起来?”
“本宫倒希望这些妹妹们能多多诞下龙嗣,到时都唤我一声母后,我也多些儿孙绕膝的乐趣。”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姜皎年暗自吐槽:真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一个说对方被分权,一个说对方只能有生育之功。
而一位看着甚是书卷气的娘娘此时开口了,“贵妃娘娘,各位妹妹还在这跪着等着见过淑妃娘娘呢。”
白淑妃轻哼一声不再说话,柳贵妃则示意仪式继续。
如同刚刚一般,白清瑶也一一见过每位妃嫔,随意寒暄了几句。
姜皎年本以为以刚刚淑妃的排场和那与贵妃针锋相对的样子,她的赏礼应该比贵妃还贵重才是,收下后却是十分合乎礼法一些锦布珠钗彩瓶之类的,正好不逾越了贵妃去。
淑妃后是懿妃娘娘,钟斐安一如既往冷淡地赏了些礼物,连寒暄都没有一句。
而再往后,就是刚刚那位开口的季昭仪,季锦。
她倒是格外地温柔和善,和刚刚的懿妃形成了鲜明对比,气氛也暖了起来。
季昭仪笑看着姜皎年说道:“说起来本宫还曾与姜才人是见过的。儿时本宫曾有幸到姜府小住几天,不过那时姜才人尚小应该是不记得了。”
姜皎年看着季昭仪的样貌仔细回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是曾经的哪位姐姐。
记忆中似乎是有位姐姐是姓季的,但和面前人无一点相似之处,自己明明记得那位季姐姐是最喜欢带着自己做弓打鸟,还会讲鬼故事吓得自己几天不敢自己睡。
姜皎年只能开口解释道:“嫔妾愚钝,的确不记得这段往事了,娘娘勿怪。”
“怎么会呢,只是看见姜才人又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往事罢了。看着姜才人也有种故人重逢的欣喜,使本宫格外亲切。”
后面的每个人,季锦都一一交谈了几句,并且她说的话都不同常人那样说些常见的夸奖,而是说些常人一般不容易发现的优点来,叫人格外舒适欢喜。
最后是不得已面对的馥嫔,令姜皎年意外的是馥嫔倒没为自己,仿佛是忘了昨日之事一般。
正当姜皎年以为今日的拜见已经都妥帖结束时,可在最后轮到徐宜主拜见馥嫔后,馥嫔挑起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