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盏茶时间后，柳婉已经将下唇咬出四五条伤口，又靠十指刺破掌心的剧痛，整个人终于恢复了神志，咬牙切齿道：“那十一皇子死了吗？”
“我……”
见到女儿茫然的双眸，柳婉道：“若是死了也就算了，按照你说的，当时四周根本就没人，谁能确定是你干的？今天打猎会人那么多，这件事只能成为无头公案，况且十一皇子本来就不怎么得皇上喜欢，就算到时候要追查，无法也就是抓几个太监宫女出来定罪而已，但若是没死，那他被你砸伤，必然报复你，况且他又将你……”
柳婉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场面，那时候的女儿该多么绝望啊，心中恨不得将十一皇子千刀万剐，一面希望他死了，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不会让女儿受到伤害。
一面又希望他别死，她好亲自动手弄死他，为女儿报仇！
在她满心矛盾愤恨的时候，凌锦绣微微摇头，道：“我不确定，当时我真的是吓惨了，就差最后一步啊，我就要被他毁了，我慌乱中捡到一块石头，就砸在他脑袋上，一下子就将他砸晕过去，我害怕到不得了，抱着衣裳就逃，所以……我……”
柳婉轻轻叹了口气，道：“没事，发生那种事，你害怕也是正常的。”她安慰着女儿，抬头看向守在远处不让人靠近偷听的珍珠，道：“珍珠，过来。”待人走进，她吩咐道：“你马上派管事阿顺，叫他拿五百两银子找个宫里头的太监宫女问一下，十一皇子如何了？”
珍珠看到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即下去办事儿。
凌锦绣害怕地颤抖，扶着柳婉重新坐到石凳上去，担忧道：“娘，若是十一皇子没死，将这事儿说出来，我……”
“事已至此，担忧也无用。”柳婉镇定多了，道：“若是死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若是没死，再想办法，如今关注好十一皇子的动向就好，对了，均儿怎么会受伤的？你可知情况？”
“受伤？哥哥受伤了？”凌锦绣震惊问。
柳婉见她神色，心知她根本不知情况，沉沉叹了口气，恨恨道：“你哥哥是被巡山的小太监发现的，晕倒在树林里，右腿全是血，将人送回来时，我见情况不好，急忙叫了太医来，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哥哥……”凌锦绣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倒在母亲怀中痛哭，想到哥哥对她的疼爱，心如刀绞，疼得她浑身抽搐，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哥哥怎么会……”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肝肠寸断，丫鬟上来禀告，道：“夫人，四小姐比三小姐先回来。”
“回来了？”柳婉不敢置信问，“她平安回来了？”
丫鬟不解点头，道：“是，平安回来了。”
柳婉脑袋里似有什么炸开，今天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击的她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凌锦绣急忙将她抱住，心疼道：“娘，娘没事，慢慢来，你别气，身体重要啊。”
柳婉挥了挥手，丫鬟乖乖下去，她道：“那荷包里装了能引来马蜂的药粉，怎么可能平安回来？这荷包我的确是从相国寺求来的，全家每人都有，她怎么……”
她之所以要给府中每一个人，不管是庶女还是姨娘，就是为了消除凌若雪的疑心，在今天的打猎会上，让她彻底毁容。
可是，凌若雪平安无事，她的一双儿女却灰头土脸回来，儿子腿受伤昏迷不醒，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女儿幸好没出事，却也吓去了半条命，怎么会这样？
柳婉就差一步便要气死，还好凌锦绣死死抱紧她安慰，道：“娘，你要保重身子啊，哥哥如今还不知道情况，昏迷不醒，你若是有什么，你让我们兄妹两人怎么办啊？”
“放心，锦绣，娘不会有事。”柳婉忍住心中恨意，勉力安慰女儿，珍珠也已经回来，道：“夫人，管事阿顺回来，说十一皇子在猎场中受了伤晕过去，太医已经瞧过，只是受了伤，养上一段时间就好。”
“噗——”柳婉一口血喷出来，恨得用拳头砸石桌，该死的十一皇子，竟然没死！！
凌锦绣听到消息，眼睛半睁半闭，整个身子无力倒在柳婉怀中，害怕的眼泪滚下来，浑身颤抖，只知道仰着头看她，道：“娘，他没死，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别怕，别怕！”柳婉颤抖着满是血的唇，温柔安抚女儿，心中快速盘算，将事情在快要爆炸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低声道：“十一皇子没死，他肯定会报复你，尤其是这件事，他若是说出来，那你就彻底毁了，就算能嫁给他，也会被人指点婚前失贞。”
“娘，怎么办啊？”凌锦绣害怕地抓紧柳婉手腕，颤抖的不知所措，狗急跳墙，道：“要不，我们杀了他吧！”
“胡说。”柳婉无奈道：“那是皇宫，十一皇子就算再不得皇上喜爱，那也是皇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下手？”
“那怎么办啊？”凌锦绣快要急死了，只觉得如今的自己站在悬崖边，稍不留神就会摔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柳婉沉沉叹了口气，一双优雅漂亮的丹凤眼迸射出可怖的恨意，道：“十一皇子不能留了。”
这个人活着，她的女儿就只能被逼死，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
凌锦绣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焦急问道：“怎么动手？”
“我已有办法。”柳婉镇定道：“但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他，不要让他乱说话，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活着的时候决不能将险些害了你的事说出来。”
凌锦绣已经急的六神无主，如今母亲说什么都只知道点头，道：“娘，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乱说？”
“你跟孝真公主是朋友，今天均儿又救了永嘉公主，你以此为借口，马上进宫去见十一皇子，等他醒来，你就说你要嫁给他，如今他脑袋受了伤，应该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就说等他好了，让他来凌家提亲，哪怕没有赐婚圣旨我跟你爹也会把你嫁给他，你还要说你很爱他，此生非他不嫁，记得给他道歉，就说你不想砸他，当时是太害怕了，是要留着等到新婚之夜，记住，一定要稳住他。”
有了主心骨的凌锦绣渐渐稳定，道：“好，娘放心，我明白了。”
“嗯，你马上回你院子，把自己收拾好就进宫去，记得，一定要稳住他。”柳婉沉重交代。
“我知道了。”凌锦绣眸光中迸出恨火，她相信娘，这个十一皇子活不了多久了，她无论如何都要稳住人。
柳婉疲惫坐在石凳上，见女儿离开，她一颗心勉强放了放，这件事她已有主意，只要锦绣能将人稳住便暂时不必担心，如今，她一颗心全是儿子。
就在这时，翡翠来道：“夫人，永嘉公主得知世子受伤昏迷不醒，又派了两个专治外伤的太医来。”
“真的？”柳婉如听天籁之音，连忙站起身往屋子冲去，果然见均儿床边多了两个太医，四人一起有条不紊治疗。
半个时辰后，四个太医擦着满脸大汗，冲柳婉道：“夫人，我们已经尽力了，世子失血过多，命是保住了，只需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即可，只是世子右小腿……”
另一个太医道：“我们根据世子伤口有马蹄印判断，世子的右小腿是被马蹄踩断的，骨头受伤，已经没办法了，世子右小腿断了，以后……”
柳婉两眼一花，今天承受的所有刺激涌入大脑，浑身一软，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啊，夫人。”一群丫鬟上来将晕过去的柳婉扶到椅子上去，太医过来诊脉，道：“夫人是受刺激过度晕过去了，无妨，我开一个药方，抓药给夫人服下即可。”
黄昏时分，四个太医给母子两人留下药方，便回宫去，凌锦绣以感谢永嘉公主派来太医为名进宫感谢，急忙去见十一皇子。
寝宫内，凌锦绣压制着心中对十一皇子的怨恨，以及白天险些出事的恐惧，迈步走进烛光之中，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见十一皇子叫了一声，人也缓缓清醒。
凌锦绣急忙压下心中怨恨，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展露，急忙冲到床边跪下，满脸眼泪，庆幸道：“殿下，你终于醒了，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就自尽下去陪你了。”
刚清醒的十一皇子心中恨透了凌锦绣砸自己脑袋，可看到眼前泪流满脸，担忧不已的凌锦绣，心中恨意去了七八分，没好气道：“那你干嘛砸我？”
“我……”凌锦绣想到母亲的话，自己不能毁掉前程，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深情道：“我岂能以不洁之身嫁给殿下？”
她说着话，掏出手帕温柔擦去十一皇子额头上汗珠儿，叹道：“我当时吓坏了，哎，殿下你也是的，我一个姑娘家，你怎的这般粗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