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那辆黑色轿车又缓缓地开来了,这一次,它没有久留,只是在路口处停了一下。
一个丑陋的身影从车上猥琐地跳下来。他冲车上威严的老者慌忙地深鞠一躬,便鬼祟地七拐八拐,在树丛中消失不见。
天渐渐黑了,天地是一片幽暗的灰黑色。在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之前,云哲来到了梅林中的小屋前。屋门关着却没有上锁。
他喊了两声姐,没有回应。要知道,早在几年前他就习惯了黑暗,所以,他没有恐惧,径直走进屋里,按动电灯开关,灯并没有亮。难道停电了?他并没有想太多,而是摸索着来到沙发旁,从茶几里取出蜡烛,点燃了。烛光突兀地跳跃了几下。他站起身将书包从背上摘下来放到茶几上。
这时,他才发现茶几上的几本书散乱地躺在地上。墙上的画被撕开,一半在墙上半悬着,一半则被他踩在了脚下。被子 散开在床角,床垫被割开了露出里面的弹簧。房顶上吊顶的什么板已被掀下来好几块,露出上面的椽子和房梁。一切都乱糟糟的,好像刚刚被翻过。
什么情况?云哲有些害怕,他转过身想往屋外跑。忽然,他站立住……
那是什么东西?黑黝黝地站在门后,像个怪物,又像长臂猿。更要命的是,他而此时正慢慢地从门后走出来。云哲吓呆了,他浑身战栗不能动弹。接着,他看到了那一张对他来说像幽灵一样的脸 。
“又是你这小崽子!”云明狞笑着,那鹰爪一样的手挥向云哲。云哲后退,撞到了茶几后摔倒在地。而茶几上的蜡烛因为撞击滚到云哲的书包旁,书包旁是几片碎掉的画纸,画纸被引着了,接着是书包,纸张还将火蔓延引向沙发、床......
原来,云明在白天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捞到,他并不甘心,但碍于肖剑的威名,他也不敢冒然行事。他在街上游荡了一下午,傍晚时分,他被两个壮汉“请”上了这辆汽车,他被车上肖明扬的气势震住了,他跪下去,请求肖剑的谅解。肖名扬的脸阴着,他鄙夷而不耐烦地告诉云明两句话,一,不要算计肖剑。二,肖剑今天不在,如果他能在今晚赶走云梦,他不但能得到女人,还有金钱。这些话使云明 心里希望的死灰又开始复燃。他更加丧心病狂,更加明目张胆,他冲向云梦的小屋。谁知道云梦不在,云哲却赶了来。
不一会儿,火着起来,这一状况显然很是出乎云明的意外,他本是希望在今晚得到云梦顺便再得一些小财,不料想却引起了一场火灾,他惊慌失措,慌忙地遁着夜色逃远。
肖剑怎么了?打从上火车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烦躁,他便开始莫名地、无法压抑地烦躁,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他心惊胆颤,心惊肉跳的烦躁。他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是人类神秘的第六感吗,第七感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他承受不了这种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犹如一只困兽,被这种感觉折磨的就要疯掉。一定是发生了生么事,他感觉到事情的不妙。
于是,他中途下车,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回程的车票,匆匆地往回赶。
天黑了,凄冷的月光将棱角分明的屋脊投影到泛着白光的小路上。冷风摇动着树枝,仿佛月亮在苍白地舞蹈。肖剑矫健的身形穿行在丫杈着的树影之间,焦急而不安地奔跑着。转眼间,他便来到梅林转弯的地方,他放慢脚步。
“什么气味?”他抽了一下鼻子,皱住眉头:“好像烧焦了什么东西。”他自言自语。
忽然,他看到火光在几十米外的梅林里闪烁。“不好,”他大叫一声,顾不得沿路径走过去,直接穿过灌木丛生的荒滩奔向梅林。
果真是家里起火了,房门紧闭着,火和浓烟从窗户里冒出来。他踹开房门,冲进屋里。肖剑呀肖剑,他竟然在这时乱了方寸,是的,只要想到云梦可能还在里面,他便什么都忘了,他甚至忘了救火时最基本的自救措施。不,不是他忘了,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为了云梦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屋里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睁大眼睛边扑着火便在浓烟与火光中寻找人影。终于,他看到瑟瑟发抖的云哲,云哲已经吓傻了,他蜷缩在墙角,火引着了他的衣服,他正绝望地呜呜叫着。
肖剑冲过去,扑灭云哲身上的火。然后,他扯住云哲往外跑。云哲吓傻了,他疯狂地扑打着肖剑。肖剑抱起他,房顶起火了,不断有东西掉到肖剑的身上,头上。肖剑弯下腰,护住云哲。一根檩条掉下来,砸到肖剑的腰上。肖剑强忍着疼痛将云哲丢出窗外。随后,他又折回来。他喊着云梦的名字,一片片寻找云梦的影子,直到他确认云梦没有在这里,他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准备退出去,可是,已经迟了,火引着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边扑着火便向门外退,忽然,一阵浓烟扑来,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冷风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呜呜地像妇人的哭泣......
几分钟后,云梦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她去了学校,才知道云哲已经放假回家了。她匆匆赶回家来,来带云哲一起离开。
看到火,她惊呆了,她发疯似的抄起一把铁锹准备冲到屋里去。这时 ,她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看到云哲扭作一团的身体,他正浑身发抖,两眼僵直。
“小哲!”云梦吓坏了,她焦急的呼喊。
“火呀!”云哲怪叫着,张开双臂,奔向原野深处......
----------他疯了。
云梦顾不上看一眼灰烬中的小屋,她不知道肖剑已经回来了,并且正躺在余烬中。她以为燃烧的只有那些家具,那些她已经决定放弃的东西。她提起包裹追了上去。
天亮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早晨呢?灰暗而阴冷的云朵,暗淡而寥落的的天空,凄冷且轻飘的灰烬,凛冽又焦臭的冷风,黑乎乎的支离破碎的房子,嘶哑而心酸的喊声。村里人赶来了,警察赶来了,接着是医生、路人......杂沓而匆忙的脚步,慌乱而紧张的表情。有狗钻进黑洞洞的荡着灰烬的门洞,有人跟进去,发出恐怖的喊声。
肖影不知怎么也赶来了,一开始她是淡定的,从容的,她像一个旁观者来隔岸观火,但是,她还是她被这叫声吓得有些发毛。她身后是一棵树,她不自觉地靠在树上,惊愕,且紧张地抓紧自己的袖子。
肖名扬也来了,很显然这个结果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他需要掌握最直接最准确的资料。不过,这场景也是超出他的想象的。毕竟,他不知道发生这种结果的原因和后果。他面色清冷,他的手抓紧自己的胳膊,手指深深的陷进羽绒服里,看得出他也稍微有些紧张。所幸的是,在他的信息里,肖剑已经离开了这里,这火烧掉的可能只有云梦或者那个他找来二流子。他不确定谁在里面。
是一个什么被抬出来?木炭或者.......。不,是人。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焦臭,头发被烧光,皮肤被烧焦,手上露出骨头,两条焦糊的腿像两条木棍的人。他早已没有了知觉,他更像是一具焦尸。他是谁?肖影吓得打着冷战,不敢想更不敢问。肖名扬眉头紧皱,他远远地看着那具“焦尸”他在确认。
如果是云梦,算她倒霉。如果是那个痞子,也是他应得。可是,从残存的衣物上看,既不像女人的服饰,又不像那男人的破烂,好像有些眼熟,又好像有些对不上号,如果都不是,会是谁呢?肖名扬忽然心口疾跳。
然后,他发现了什么。他走过去。原来,由于拖动引发了摇晃,有什么从“焦尸”身上滑落。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眼熟?肖名扬心口莫名刺痛。他什么也不敢想,疾走两步,将那物件捡起来。这个“焦尸”的身上唯一没被毁掉的东西,他竟然认得。是什么呢?是一尊金佛。肖名扬的手开始颤抖,他拿住那金佛,颤巍巍地放到手心,用袖口把金佛上的灰烬擦去。然后,浑身战栗,那金佛也掉落到地上。他长大了嘴巴,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下意识地将它扼住,他认得这个金佛,它是肖剑的母亲临终前给他的唯一遗物。肖剑一直戴在身上,从不离身......肖影也认出了这件东西,吓得张大了嘴发出一连串啊啊的叫声。她惊惧地看向肖名扬,她在向她的父亲求救。但是,她看到肖名扬已经冲到那“焦尸”跟前,呆立着,战栗着,紧接着身体后仰,笔直地摔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