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如雪,枝影伴随着人影在窗外摇曳。肖剑回来了,脚步声停止在云梦的窗外。他在聆听,良久之后他才轻轻地离开。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回来。他太累了,下工之后他在大众浴室洗了澡,又换上原来在名扬时的衣服才赶回来。他是那样骄傲,那样自负,为了爱情他那样干脆而固执地将从肖名扬那里得到的尽数归还。车、房子、钱以及人脉。他拒绝一切和肖明扬有关的帮助,哪怕到工地上出苦力也在所不惜。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肖影彻底明白他的心意,才能让肖名扬彻底将他放弃。同时,他又必须在云梦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他怕云梦看到他的现状产生负疚感,怕她为了他而离去。
凑巧,今天他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他大学的同学,他同学告诉他一个效益可观的项目。凭着他的经验和水平,应该能轻松拿下这个项目。为了让云梦能够安心,为了给云梦好的生活水平。他详细询问了项目的情况。他决定明天。去一趟省城。
这是云梦第一次没有迎出来。肖剑既渴望又担心。他站在她的窗外,直到听到她发出的呼吸声,他才放心。太晚了他想云梦一定是睡着了。他轻轻地走进隔壁的房间。要知道,在他眼里,云梦就像圣女一样圣洁,不到为她穿上婚纱的那一天他绝不会睡到她的屋里面。
一进门,他便倒在床上。他太累了,抡了一天的锤,胳膊肿了一圈,他看到云梦留的饭菜。但是他太累了,他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先睡一会儿,缓一缓再起来。他想着,浓浓的睡意向他袭来。
朦胧中有人走来,走到他的床前,脱掉他的鞋子,将被子展开盖到他的身上。他醒了,他猛地坐起来,他看到云梦正坐在他的床边。
“对不起。”云梦望着他,她声音哽咽,泪水从如雾的眼睛里扑簌着落下来。
肖剑慌了,他最见不得云梦伤心、落泪。他拥住她,心疼的急切的一声声将她呼喊。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云梦捧住肖剑的脸。第一次主动轻柔地、深情地捧住他的脸端详着这张脸,这张本来高贵、英俊、脱俗的脸,这张为了她却要被风雨磨蚀、忍受世俗冷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她一声声 哽咽着喊。
肖剑将云梦的手放到唇边,他目光深幽,洞彻了所有。看来云梦已经心存歉疚 ,看来她已心有不安。不可以,肖剑不可以让云梦歉疚、让她心痛、让她不安。他要将这种状况改变。
“不,梦。”肖剑摇着云梦的肩“我没有失去,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只是命运对我眷顾太多,给了我太多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我只是把它们还回去。做人不能太贪心,况且我已经得到了我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你。我的心因为有你而快乐、而幸福、而充实。如果没有你,即使天天锦衣玉食,我也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驱壳。我会空虚,会悲伤、会心痛、会生不如死。\"
“更何况,”这真是一个好机会,他接着说:“短短几天,我从这些民工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吃苦耐劳,能屈能伸,而这些正是我性格中所欠去过的。有了这些,加上我的经验,我想我会赢得我想要的东西。”
“会吗?会吗?你失去了那么多,恐怕再也弥补不了你失去的东西。事业亲情......”
“会的,会的,相信我事业会有的,至于亲情我也不会失去的,相信我,二十几年的感情谁能割舍的下,我放不下,他们同样放不下,等一切都成定局,等小影找到他真正的爱人,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你不能逃避,你要和我一起去面对。不能放弃,不管贫穷还是富足,不管容易还是艰辛你都要与我荣辱与共,不离不弃。他说着,深情地 温柔地 抱紧云梦。云梦躲开他的吻。面对肖剑的陈词,她一时无语。但是她在发抖、她在恐惧、她害怕因她的爱而令他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肖剑拥着她,摇着她,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他要摇醒她,唤醒她。一次次一声声直到云梦再也忍不住,她倒在肖剑的怀里失声痛哭。
黎明的曙光一点点将夜色驱散。天亮了,肖剑再一次捧起云梦的脸,再一次吻着那如雾的眼。纵有万语千言在此刻都凝成了一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等着我,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他说等他三天后回来。这三天,他要去省城找那个项目的老板洽谈。为了他的事业,为了他们的未来为了云梦能够心安,但愿他能成功,成功归来。
就这样看着肖剑在视线中越走越远,最后在拐弯处消失不见。云梦呆呆的站着,她的心在痛苦的纠结着。忽然,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涌上心间,是不舍?是牵挂?还是一种隐隐的思念 ?不对,是一种永远也不会再相见的绝望和悲凉。是一种面对生离死别才会有的寂寞与凄绝。怎没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不能忍受这种感觉,她不要这种感觉。她跑上公路,她要追肖剑回来。冷风萧瑟苍茫的尽头一片阴霾。
云梦痴痴地立在路边,望着寂寞的路口发呆......
远处,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从车上窜下来。他东张西望,然后看到梅林,他朝这里走了过来。他有一张丑陋又充满邪恶的脸,他像一个怪物,又一次在云梦面前出现,又一次阴险而可恶的出现。云梦呆愣愣的看着他走近,呆呆地看他来到她的跟前,他来干什么?他会做什么?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忽然,云梦笑了,她凄惨的笑了。在她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刚刚把云明载过来的车时,一切她便明了了。肖明扬在一步步地逼她就范,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利用云明这种人来威胁她。他在告诉云梦,为了能将她和肖剑拆散,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光天化日之下云明他云明要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这一次,云明没有扑向云梦,这一次他向云梦伸出了爪子,他在说什么?他在向云梦要钱,他说他没想到云梦会傍到这么一个大款。得不到云梦他也不会白白便宜了肖剑。他要肖剑先给他五百万,他要肖剑供他吃,供他赌,供他玩。他像疯子一样无耻,他像魔鬼一样贪婪。
云梦的手在发抖,腿在打颤,,心也在痛楚中打战:“滚!滚开 !”她无力的靠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呼喊。
是这悲愤的喊声激起了路人的同情,还是那可恶的嘴脸引起了人的愤慨,有两个骑摩托的路人向这里拐过来。
什么时候,世界清静下来。什么时候,云梦走回自己的小院。什么时候,她擦干眼泪,她清醒过来。什么时候,她听到什么东西在她体内一声声的断裂。是她绷紧的神经在断裂,,断裂成一节一节。没有挣扎,没有呼叫,没有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只有无休止的断裂......
然而,她清醒了,清醒于这一寸寸、一分分的断裂。
原来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肖剑的温暖的、优越的世界,这个幸福的美满的世界,这个雪童话的爱的世界。她只属于幽暗、孤独、和无休止的麻烦。和她在一起的结局只有毁灭。她应该消失,带着她的一切。
她清醒了,就这样忽然清醒了。然后,她抬头看天,看天上有一朵朵的灰云飘过;她俯首看地,看地上有梅瓣被风卷起,又一片片轻轻飘落。看篱笆上一只小鸟叽喳叽喳叫着引来另一只落在它的旁边。看风吹过石凳在上面打了一个旋儿。静谧的小屋在苍灰的天穹下让人幽然神伤......她就这样看着,一样样仔细地看着一样样认真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走进小屋她将东西一样样认真的抚摩,最后她走进肖剑的小屋,将他的衣服抚平叠好,贴到脸上轻轻地嗅着。许久了,真的许久了,她走回到窗前,解下那串风铃,放进一个纸盒,再将纸盒放进背包。背包里是几件衣服和几张肖剑为她画的肖像画。收拾完了,她将背包提起来走到屋外。最后,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小屋,石凳、梅林......狠狠心不再回头,一直走向路口,走向云哲还在的名扬学校。是啊,云哲是她的责任,她到哪里就要将云哲带到哪里。
但是有一点她却忘记了,那就是已经腊月十八了,学校放寒假了。此时的云哲正坐着一辆出租车 从另一条道上向这里赶着。原来肖剑临走前就已经联系好出租车,交代了地址预付了车费。,一放学,云哲就坐上了车,兴奋地往这里赶着,星期天他来过这里,他喜欢这里,他满心期待地往这个家里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