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烤箱, 余清音的寒假生活顿时充实,但是又迎来新的烦恼,那就是县里没有正儿八经卖烘焙用品的店。
范燕玲很支持女儿不坐在书桌前的新爱好, 特意去村里卖面包的小作坊那里买材料。
但可想而知的, 好面粉肯定没有, 动物奶油更是天方夜谭。
更好笑的是,连秤都是她奶奶卖菜的那个小杆秤。
余清音拿着这个老古董, 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拿放大镜来看刻度准确停在哪儿。
这种用实验室精神做蛋糕的行为, 范燕玲无法理解。
她在厨房里几十年,从来是水多放面, 面多放水, 加调料都靠适量,再不行就先尝个味道再说,哪里见过这架势。
只是满心狐疑, 她仍旧略显和蔼:“没事,人吃不了可以给鸡吃。”
余清音虽然生在农村,对种地养鸡一类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心想原来鸡这么的杂食,下一秒意识到不对,说:“人肯定可以吃的!”
孩子爸不挑食, 只要吃不死的都可以。
范燕玲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嗯, 给你爸吃。”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余清音觉得就是土法炼钢, 今儿也得造出两块铁来。
她在厨房东敲西打的, 余景洪和余海林就在外面看热闹,深觉得这动静比年三十的烟花还有劲,眼瞅着快出炉, 生怕被当成小白鼠,撒腿就要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余清音头也不回:“不许动。”
做弟弟的,这时候不牺牲还要哪天。
余景洪毫不犹豫,把堂弟推出去:“你先来。”
余海林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的胃在哪,一瞬间门也有些胃疼。
他紧紧地抿着嘴,面对姐姐的目光没能抵抗太久,肩膀颓唐地垂下来:“知道了。”
看不起谁啊,余清音双手叉腰:“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余景洪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兄妹俩一起长大,他还是头回知道堂妹会用烤箱。
因此他谨慎地往后退一步:“拭目以待。”
夹在中间门的余海林现在是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摸着还有些烫手的吐司:“姐,等下吃行吗?”
余清音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余海林多乖觉,从边上撕下一块吃。
大概是一开始的期待值很低,他喜出望外:“跟店里的一样。”
材料实在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余清音尝着其实挺粗糙的。
她不太满意道:“凑合吧。”
余景洪被他们姐弟俩的一唱一和搞得半信半疑,自己吃了才说:“还真挺好吃的。”
什么意思啊,余清音瞪他:“少瞧不起人。”
余景洪想为自己辩解,转念仿佛有哪里不对,眼睛微眯,上下打量着堂妹:“不对劲,你有秘密。”
看她刚刚的样子,完全不像第一回做。
余清音心里一咯噔,嘴上说:“有你的大头。”
语气跟平常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余景洪就是听出一点心虚。
他双手抱臂,莫测高深:“最好是没有。”
如果说世上有个人最了解余清音,那简直非他莫属。
但有的秘密,实在不是可分享的范畴里,她只是伸手往旁边一指:“余海林快吃完了。”
居然趁人不备,实在是小人行径。
余景洪饿虎一样扑过去,堂兄弟两个扭成团。
还不是狗腿给余清音看,她把刚刚记的那一笔先划掉,琢磨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县里没有,那她就去市里。
市里只有一家烘焙店,做的是垄断生意,面积不是很大,可以选择的材料品牌也比较少。
余清音深深怀念后来网购的便利性,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买单。
她付钱的时候半点不犹豫,余景洪都感觉像是中蛊,拦着她:“八百多呢!”
余清音拨开他的手:“不算贵。”
老天爷,那要怎么才叫贵。
余景洪咽口水:“原来做面包这么费钱,那人家开店的靠什么挣钱?”
余清音使唤他拎袋子:“一分钱一分货,吃了我做的你才知道什么叫面包,”
这么有信心?余景红心想那真是不容错过,回家的时候叫上大堂哥。
余胜舟刚拿到驾照没多少,连去楼下买包盐都恨不得踩两脚油门。
听到这种做司机的事情大为兴奋:“下次记得叫我去接你们。”
余清音看他摸方向盘的手,有种隐隐的不安。
她系紧安全带:“大哥你别说话,好好开车。”
余胜舟一鼓作气挂档:“坐稳啦,出发。”
他倒是兴高采烈的,弟弟妹妹们都吓得半死。
尤其是最爱晕车的余海林,两只手捏得死死的:“大哥,停一下。”
余胜舟靠边猛踩一脚刹车,把三个人都颠得够呛。
余海林打开车门就吐,一张脸惨白说不出话来。
可怜哦,余胜舟深刻反省:“我再开慢一点。”
他的问题根本不在速度,而在于对每辆靠近的车都怀揣着恶意,总觉得他们是想创死自己,只好用踩刹车的方式来拉开距离。
余清音本来想指点两句,不知怎么回头看一眼后座,到底还是憋回去。
余景洪以为她是关心,摆摆手:“没事,快到了。”
路程不长,坐在余胜舟的车上却好像度日如年。
到家后,余清音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想起件事来,问:“大哥,你们是不是有高中同学会?”
余胜舟:“对啊,明天。”
余清音只知道大概是这一年,具体的时间门倒不是很清楚。
她猛地坐起身:“你到时候穿什么衣服去?”
不是,关心这个做什么。
余胜舟低头看一眼自己:“就这个。”
他今天穿的,实在叫人难以评价。
余清音欲言又止,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心想也许未来大嫂上辈子看中的就是这身丑衣服。
当然,平心而论。
余胜舟长得倒不是很丑,没有发福的他还具备一点少年的清秀,尤其是个子高这点算是个还不错的优势。
况且上辈子能结上婚的是他,一直单身的余清音还是决定闭上嘴,心想自己也没资格给出建议。
但她不讲,余胜舟反而好奇:“你问这个干嘛?”
无缘无故跑出来的话题。
余清音随意敷衍:“你不是说帮我问问自主招生的事情吗?”
还用她提,余胜舟早就记在心里。
他大爷一样地坐着:“不是说做蛋糕,快点去。”
余清音斜眼看他,进厨房又是跟打仗一样。
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最后还要几个男生收拾,美名其曰是搭配干活。
监工的还在一边指挥:“别用铁丝刷,会坏掉的。”
就她话多,余景洪:“信不信我撂挑子。”
余清音虽然知道他不会,还是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倚着门瞎聊天。
聊着聊着,假期也过去。
初高中是同一时间门开学,还在加悠闲打转的余胜舟主动请缨来老家接送。
他的车技没啥大进步,仍旧让余海林吃大苦头,下车的时候面有菜色。
余胜舟于心不安,帮着把所有行李都提上去,还热情表示要送余景洪到宿舍楼下。
余景洪刚缓过来点,苦笑说:“大哥,你饶了我吧。”
懂不懂什么叫语言的艺术,余清音:“今天车那么多,你开进去都没法停。”
这倒是个麻烦,余胜舟颇有自知之明,也不坚持。
余景洪长舒口气,蹭吃午饭后才自己把行李都提到宿舍。
开学的日子,到处都很吵闹。
校园和放假前的区别,大概是随着高考的临近,高三那栋教学楼的氛围更加萧瑟。
无形之中连高二的学生们都像是被绑在绞刑架上,只等着秋后问斩。
对余清音来讲,她可以轻松的日子尚且没有那么多,因为创新赛最后一轮的日期已经定下来。
张建设攒了一寒假的卷子们蜂窝而上,喝咖啡提神成为余清音的生活常态。
她的时间门几乎是按分钟划好,安排得密密麻麻,连去洗手间门都一路小跑。
余景洪不像原来总是在课间门来找她,朋友们也尽量减少出现的次数,大家很有默契地给她留出最多的复习时间门。
就在这种进度中,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结束,英语创新赛的最后一轮开始。
和往年一样,省赛的头几名都被安亭外国语高中的学生包揽,因此他们学校有专门的带队老师。
但一中没有这种配备,余清音只能自己去。
她其实有非常丰富的独自出门的经验,架不住家里人的担心。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的时候,她还得挨个打电话报平安。
到酒店,仍旧是一套流程走下来。
因为考场在北外,组委会提供的酒店也在学校的不远处。
余清音用准考证办好入住手续,拎着书包进房间门。
考生们是两人一间门,和余清音同住一屋的女生夜里说梦话。
喊一句吧,还得停下来休息俩小时。
余清音屡屡要进入睡眠,就被这么一嗓子嚎醒。
她几乎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脑袋晕晕乎乎的。
酒店有早餐,她吃完就坐着发呆,头一点一点的,像是下一秒要睡过去。
好在她现在跟睡眠作斗争的本事渐长,翻开卷子一瞧,变得精神十足。
接下来的笔试和口试各有两场,从总分的占比来看,考察更多的是听和说的能力。
大概是因为这个,很多在省赛里有名次的学生都不愿意来参加。
不过全国那么多个省市地区,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号人。
这么多略显稚嫩的脸庞出现在大学校园里,有擦肩而过的人感叹:“年轻真好。”
余清音听到回头看,没发现是谁讲的这句话。
但她举目四望,只觉得人人都很年轻。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