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酸甜苦辣, 高一尚且品尝不到。
在刚开学的第一周,各班的气氛尤其散漫。
一节物理课才过半,也不知道是选了文科大家开始放弃, 还是觉得年轻老师好欺负, 趴着睡觉的就有七八个。
余清音都从讲台后的罗黎身上看出无助来, 想起自己上班第一年的样子。
她同情的摇摇头,坐得更直, 时不时认真地互动。
多么好的孩子啊, 罗黎满怀感激之情,下课后点名:“余清音, 来一下。”
余清音心想自己也没犯什么错,悄悄嘀咕着, 过去站在讲台前:“老师。”
罗黎手放在课本上:“下节是实验课,麻烦你帮我去提前领钥匙开门。”
他是刚入职的新老师,虽然有过一段实习的经历, 但还没有理所当然吩咐谁的习惯, 用词特别的礼貌。
以至于余清音都产生两个人是平级的错觉,
她乖巧地点头:“老师不用客气。”
罗黎心中再次感叹, 觉得要是全班都像她这样就好, 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慢慢地回办公室。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受挫, 张建设问:“一班今天又不老实?”
罗黎倒没有爱告状的习惯, 反省着:“我就不该这么平易近人。”
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 张建设:“凶两次, 立立威就行。”
罗黎的性格阳光开朗,念书的时候也是以好相处闻名。
他一时半会拿捏不到这个分寸,趁着得同情的机会:“张老师, 余清音兼任物理课代表行吗?”
想得挺美,张建设:“是不是我现在给你的感觉也太平易近人?”
罗黎当年就是这位老师带出来的学生,亲近之余也有敬重。
他嘿嘿笑:“我这里事情也不多,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
张建设断然拒绝:“不行。”
又道:“你年纪太小,选个男生。”
师生之间也有忌讳,尤其是他这样的一十出头长得好的,哪年没闹出过什么事。
罗黎本来没想到这点,听完说:“我人品没问题。”
一脸的蒙受不白之冤,好像下一秒就要跳楼自证清白。
这种事光一个人挺得住有啥用,张建设指点他:“有时候你没想法,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是拦不住的。”
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吗?罗黎摸摸下巴,还是决定采纳他的意见,说:“那下节课我找个男生。”
这事,是张建设邀功一样跟余清音讲的。
余清音重生以来一直放在边上的英语,最近得到最大程度的重视。
她每天做半张卷子,按时到办公室聆听教诲。
辅导这种英语竞赛张建设也没多少经验。他摸着石头过河,把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都下载搜集。
说是上课,其实更像是探讨。
师生俩有时候话题也跑偏,聊一点和学习无关的东西。
余清音听完道:“罗老师在咱们班确实有点人气。”
少女们暗自讨论,但不妨碍大家犯困。
任何早恋的苗头,张建设都要掐灭。
他嘱咐着:“记得帮我盯着点。”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余清音现在是班长。
她跟学生们是一派的,说:“我可不能做背叛者。”
怎么能叫背叛,张建设:“你是为他们好,他们应该感激你。”
为谁好本身就是个悖论,余清音:“得当事人说好才行。”
就她有理,张建设没好气瞪她一眼,把错的地方圈起来:“这个单词抄一百遍。”
抄就抄,余清音抱着一堆东西回教室。
她刚坐下,新同桌赵欣梅就说:“刚刚有个男生来找你。”
男生?余清音给堂哥发短信:【你刚刚找我吗?】
余景洪过会才回:【没有啊,谁跟你说的。】
一条短信一毛钱,余清音才不跟他扯一堆,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对话。
她把手机丢进抽屉,拿出新的本子:“欣梅,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赵欣梅模模糊糊:“长得高,戴眼镜,瘦瘦的。”
就这几样特征,整个年级起码有几十个。
不过余清音认识的人少,她心里大概有范围:“我好像知道了,谢谢啊。”
赵欣梅说没关系,继续低下头写作业。
她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讲话的声音也斯文秀气。
这种性格是挺好相处的,不过余清音本身不热情,两个人坐着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换个高中生,估计都受不了,毕竟青春期多数比较活泼,但她倒是挺安稳的,看得出还沉浸于这份安静。
从侧脸看,她们俩有点像异父异母的姐妹。
余景洪一直没收到堂妹的短信,下课后千里迢迢从四楼来找她兴师问罪。
一晃眼,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是自家的娃。
换个新班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兄妹,打量的眼神透着两分暧昧。
余清音故意放大音量:“哥,你头上有只虫。”
什么虫?余景洪在自己的头顶拍一下,手放下来:“没有啊。”
余清音无辜地眨眨眼:“可能是我看错了。”
余景洪半点没起疑:“就说你这么学习,早晚会近视的。”
知道啦知道啦,总是趁机摆哥哥的谱。
余清音撇撇嘴:“找我干嘛。”
余景洪还要问呢,说:“来看是哪个野男人找你。”
好好的话,不对,好好的嘴怎么一句人话都说不出来。
余清音顺势指着他背后:“在那。”
余景洪杀气腾腾回头看,诧异道:“老徐?”
徐凯岩推一下眼镜:“你表情怎么跟见鬼一样。”
要是他的话,那估计只有纯白无暇的师生情谊。
余景洪:“要这么说,鬼不就是你了?”
得,说不过他。
徐凯岩又推一下眼镜:“我来拿书的。”
那还是放假的时候答应过的,余清音自己都有点忘记。
她尴尬道:“在家里,我明天带。”
这事不急,徐凯岩只是来提醒一句,顺便说:“晚上调座位,我的同桌是郑山名。”
隔个暑假,余清音听到这名字都得想想才能记起来。
她道:“那怎么了?”
徐凯岩是个除学习外,很多事情不太清楚的人。
他直白道:“我要不要跟他做朋友?”
余清音没憋住笑:“咱们又不是小学生,不过他现在好像喜欢别人,估计不太好意思跟你搭话。”
郑山名另有所图的时候余景洪不满意,真放弃他也不高兴,说:“这才多久。”
又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难道指望人家山无棱天地合?
余清音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正常的嘛。”
一点也不,余景洪声如洪钟:“见异思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余清音嘴角抽抽:“你有病吧。”
连徐凯岩都一言难尽道:“你才不是好东西。”
他只是来表明阵营的,说完就要回教室。
余景洪搭着他的肩,两个人歪歪斜斜地走在楼梯上。
余清音都怕他们跌一跤,等看不见背影才收回目光,没把这事放心上。
只是很凑巧的,放学后她跟陈艳玲在校门口的路边摊吃宵夜。
两个人被凉皮辣得满脸通红,各自抱着水猛灌。
就这样了,陈艳玲那双渴望八卦的眼睛还能捕捉到精彩的一幕,兴奋道:“快看快看,郑山名是不是牵着一个女生的手。”
余清音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眯着眼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中间发现郑山名。
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嘴角一刻都没放下来过。
果然,恋爱还是得看别人谈。
余清音的心情跟着好起来:“很甜蜜嘛。”
怎么她一点都不在意,倒是陈艳玲有些耿耿于怀:“我还一直替他说好话,以为他真的可以坚持到毕业那天。”
不坚定的喜欢,才是世界上的常态。
余清音道:“怎么你们个个义愤填膺的,他没做错什么。”
们?陈艳玲好奇:“还有谁啊?”
余清音跟她讲晚上的一幕,顺带说:“徐凯岩有时候也很可爱。”
可爱吗?陈艳玲很难从徐凯岩那张扑克脸上瞅出什么,说:“证明他把你当好朋友。”
余清音上辈子几乎没朋友,心想重回一世,自己的人缘居然还挺好的。
她乐颠颠道:“咱们都是好朋友。”
陈艳玲不好意思地推她肩膀一下,分享着新班级的事情。
两个女生说说笑笑,看上去仍旧是原来的亲密无间。
大家朝着不同的岔路去的时候,一开始尚且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等走得远了,也许就会渐渐散开。
那种成年人的冷酷,又一次攻击余清音。
她深恨自己的清醒,挽着陈艳玲的手臂:“下礼拜我们去吃臭豆腐吧。”
陈艳玲点点头答应,又说两句话才小跑追上回家的公交车。
隔着窗户她挥挥手,看上去开朗活泼。
此刻余清音许愿:青春啊青春,请你永远停留在此刻吧。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