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仁见元四带着三个小孩快步走来，便直觉他们一切正常，放下了大半担心。
杜诚则试探性地喊道：“元四……你们无碍吧？”
元四心中一暖，连忙朝等在门洞外的两兄弟弯腰作揖，“多谢候官、郎君挂心，额们无碍！”
杜诚用眼神询问杜仁，杜仁快速点了下头后，迎向元四，主动拉住其中一个孩子的小手。
没发现异常的杜诚暗暗松了口气，“走。”
他收刀入鞘，当先向孙河所在的登城马道走去。
那是一道城墙上连接墙顶与地面、可供两辆马车上下的斜坡。
此时登城马道上下两端各由一伍士兵把守，他们身前还横着由削尖粗木绑成的拒马。
孙河正隔着拒马，对站在士兵中间的伍长大声说明瓮城里的情况。
杜诚走到孙河身边，向伍长出示铁腰牌，“我乃南院候官杜诚，有要事禀报广阳校尉。”
伍长一板一眼地抱拳行礼，“校尉有令，即刻起登城马道只出不进。杜候官有何要事，在下可代为通传。”
杜诚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我怀疑此刻瓮城之乱皆因星落爆出的紫雾会致人疯狂！”
众人大惊。
“……紫雾……原来是紫雾所致！俺就知道他们……”孙河突然泣不成声，捂脸痛哭。
作为同样亲身经历的外人，杜诚和杜仁这时才有些感同身受。
“爹！娘！”他们身边的三个小孩被孙河感染，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元四连忙蹲下安慰。
杜仁却不受控制的鼻子发酸、双眼泛泪。
“诸位请稍候！”
伍长连忙转身，飞跑上铺着青砖的斜坡。
发觉自己不对劲的杜仁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顺着伍长的背影向上看去，
看到城墙上有十多个露出上半身的士兵正放下手里瞄向这边的弓箭。
伍长跑到顶端和拒马后面的士兵交谈了几句后，又迅速跑了回来，第一时间解释他的什长会继续向上通报。
见他态度转变的杜诚连忙细说起刚才在瓮城中发生的事情。
一直想不起自己父母的杜仁没由来的阵阵心慌，
他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怀念与悲伤，转头望向三十米外的街对面，那里坊墙前的行道树下站满了观望的人，
街上原本混乱的车马已经恢复了秩序，人们或靠边高声交谈，或改道继续办事。
而城墙另一边的瓮城里，依旧时不时地传来模糊不清的叫喊声。
他正努力猜想着同一天坠落屏山岛和中都的流星究竟是怎么回事时，
听到伍长说起刚才不止一颗流星落下，城墙上的人一共看到七颗流星，只是其余六颗分落各地。
他不禁皱眉。
杜诚、元四和早已恢复过来的孙河大惊。
这时登城马道上传来响动，
十一个腰挂弓囊箭袋、手持长枪长盾、双臂上戴着虾壳状层叠甲片的士兵排成两列跑了下来，
最前面那个头戴顶有一截短缨枪、额前有片铁帽檐、整体形如高钵的黑色铁盔，
盔下连着包紧侧脸和脖颈的札甲顿项，
手持长盾的中年军官挥手让伍长他们移开拒马。
杜诚等人连忙让到一边。
这队士兵径直跑向城门，
只有中年军官来到杜诚面前，瞄了眼杜诚悬在腰间的铁牌后，把长盾靠在身上，抱拳笑道：
“杜候官，在下广阳营典军周延。”
杜仁稍稍扬眉，典军就是校尉的亲兵头子。
“见过周典军。”杜诚回礼。
周延左手扶着长盾顶，右手随意搭在腰侧的短柄铁骨朵上，“请问杜候官，因何怀疑紫雾致人疯狂？”
杜诚转头看向弟弟，见弟弟摇头后，对周延解释道：
“仅凭表象——星落雾出后，本来相安无事的同袍突然攻击身边的任何人，且问话不应，只知杀戮，近似发疯。”
一边的孙河难过地点点头。
周延便问了孙河两句，然后看向杜仁。
杜诚解围道：“我弟生来能闻不能言。”
周延稍稍一愣，朝微笑的杜仁点头致意后，
转向城墙上一直拉弓瞄准着这边的士兵，举起双手交叉挥动，
士兵们一齐收弓，其中一人迅速跑向城楼。
没过多久，城墙上就响起“锵锵锵锵”的持续敲锣声。
周延提盾跑到城门前已经列好的军阵中间，孙河也跟了过去排在最外侧。
周延身后的四个士兵把长枪放到地上，拿出弓箭对准门洞。
然而始终没人走出门洞。
感觉不对劲的杜诚眉头紧锁道：“我去看看！”
杜仁连忙把一直拉着的小孩交给神情担忧的元四，追赶大哥。
“……此雾……着实诡异……”
当他跑到一脸难以置信的杜诚身边，看到门洞另一端隔绝视线的浓密紫雾、没有听到瓮城里的任何声响后，
不禁想起上次在屏山森林里的同样经历。
杜诚继续说道：“我等出来时，卢叔起卢候官尚在瓮城另一处处理……疯人，
他是老成持重、武艺高强的成派方士，听到鸣金后理应出来问个原委……
于他而言，出瓮城不过是一两次呼吸的时间而已……”
旁边盯着紫雾的孙河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相隔不远的周延面色难看地接话道：
“瓮城里足足有六个什！岂能一人不出？莫非……”
和他想到一起的杜诚同时惊呼：
“卢叔起疯了！”
“卢候官疯了！”
正准备提醒大哥“此雾或能隔音”的杜仁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既然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就不用自己多事了。
如果胖子真被雾气所控，的确有可能暗杀掉瓮城里的所有人。
“事关重大！我须速回南院禀报使君！”
杜诚转身走向街对面一辆看热闹的单马空车。
杜仁连忙奔向元四。
周延吩咐旁人两句后，把长盾塞给孙河，自己跑向登城马道。
……
杜仁、杜诚和元四各抱着一个小孩坐在征用来的马车厢里，
车辕上的老车夫熟练地驾驶着马车疾驰在百米宽的广阳门街左侧。
车窗外是飞快掠过的行道树和相向而行的车马，行人则走在行道树与坊墙之间十米宽的步行街上。
广阳门街南起广阳门，笔直向北，最北段的东侧便是皇城西墙，尽头则是外郭城北墙。
整个中都共有九横九纵，十八条笔直的主干道。
马车只有在靠近与东西向的主干道交汇的路口时，才要减速。
到第四个路口右转，进入将中都划分为南城和北城、五十米宽的第五横街，右手边就是南院所在的怀仁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