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荣说道:“十年之中,难得见到他一两次。
十年的岁月,使我从鼎盛壮年进入垂老之境,可是世子殿下没有一点改变,唯一使我感觉到不同的,他那种超尘出世的神情,与我初见面的时候,又更深了一层。”
“你们难道不谈话?”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加以老婆婆指点武功,督责极严,决不容许练功之时,心神不能集中。”
“这么说来,十年之间,你几乎没有跟他谈什么。”
“只有我离开的那一次。”
“啊!你向他道别!”
“不是。是他为我送行。他为我蒙上眼睛……”
“什么?蒙上眼睛?”
“他很坦白地告诉我,他不愿意有人来扰乱这里的清静,不得不如此。日后如果要见面,自然会有见面的方法。
他带着我以极快的身法,盘旋曲折,忽高忽低,约莫走了顿饭的光景,他停下了。解开蒙着的手巾,停在一道山涧之旁,四周仍然环着山峦。”
“嗯!山涧陡峭吗?”
“陡峭。”
“他告诉我沿着山涧前行,自然就可以找到道路。最后他用手搭住我的肩,用深沉的眸子注视着我,说了一段话,让我终身难忘。”
“他说些什么?”
“他停顿了很久,然后缓缓而又深沉地告诉我,他对我一诺千金,任事忠诚,表示感激、表示敬佩。
他说,他惭愧他不能和我一道去寻二弟……”
“啊!大哥!”
“他说他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得到你,他郑重地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找到你,必须转达他的意见:
重光华夏,必定成功,但是不能急躁于一时,这是一件长远的事,而且这不是朱家复明的事,是要天下人都能起来重光大汉天威。
因此,我们要竭尽所能的做,特别他说你——朱大哥,他要你毕生唯一职志,就在于斯。”
“可是他呢?”
“他也说到了他自己,他说他也没有置身事外,只是走的方向不一样,他并且向我保证,他不是一个偷懒的人。但愿将来能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戈荣兄!你走出来以后,可曾知道那是什么地境?”
“安庆府梅城县境。”
朱炎橙沉思了,良久,他霍然抬起头来说道:
“戈荣兄;如今老天有眼,三枚玉坠会合,你已经完成了使命,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如何破解折扇之谜……”
“朱大哥!可是……”
“戈荣兄!我大哥说得很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珠宝也罢,秘芨也罢,都不必急于这一时,从现在起,如何把重光华夏的种子,遍植在江湖上武林中,让忠义之士都能归于这个长久远大的事业,在我们恐怕要分道而行了。
戈荣兄!你应当……”
他的言犹未了,倾听了一会,便笑道:
“戈荣兄!分道扬镳的事,恐怕要暂时搁置一下了。”
戈荣点点头说道:“应该怪我,为了让朱大哥了解全盘经过,短话长说,耽搁了时间,要不然我们已经离远了,少掉这次麻烦。”
朱炎橙突然扬起头来,朗声说道:
“不!戈荣兄!我不认为这是一次麻烦。你记得我大哥所说的话吗?”
戈荣说道:“当然记得,我说过那是我终身难忘的箴言。”
朱炎橙点头说道:“我大哥说,这是长远之计,不可操之过急。但是,万丈高楼也要从地起,让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吧!
如果对方来的是小人物,也就算了,如果真是大内一等高手,尤其是他们领头人物,让他们给我们做一次宣扬吧!”
戈荣接着说道:“遵照朱大哥的意思办理,这件事应该让我来处理,朱大哥坐在一旁为我掠阵,马援兄、冷秋姑娘,还有莹丫头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助威吧。”
戈芊莹跃跃欲试地说道:“爹!让女儿试试好不好!”
冷秋适时阻止住说道:“芊莹姐!刚才你听到朱伯伯说的,恐怕这回对付来人,不完全是斗狠比高,还有其他的目的,我们还是等在一旁听戈伯伯的指使做事也就是了。”
戈荣刚一点头,表示对冷秋的赞许,不远的来路,出现了一批人。
原本是奔驰着的,可是此刻已经缓慢了下来。两边有五六匹马,走在道路的两侧。
马上乘坐的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一个个都长得十分的剽悍。
一式抹额黄头巾,当中嵌着一块白色的玉,紧身玄色排扣劲装,外罩紫色大挡风,遮掩住一切,座下马匹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马,此刻都踏着轻快的小碎步,显得平日的训练有素。
在路当中,有一顶奇特的轿子。
其实真正说来那也不能算是轿子,仿佛是一个平台寿凳,上面罩着一顶鹅黄色的绣帐,紧密的封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个着绣帐的平台,是由四个人前后抬着的。
这四个人长相非常的特殊,一个个都是裸露着上身,只套着一件又短又小绣花黄背心,露出筋肉怒张的手臂,黑毛蓬虬的胸膛。
下身穿着黄色灯笼裤,用红色的丝带扎着裤脚,脚登软皮长统薄底快靴。四个人一式的黄巾缠头,浓眉凹眼,下额黑黝黝的落腮大胡子,四个人站在那里,个个有如半截黑塔。
四个彪形大汉抬着平台,步履一致,如果照方才听到马蹄震地的声音看来,他们四个人跑得跟奔马一样的快。此刻,步履从容、肩若无物。
突然,左边领头的那匹马上的人,轻微地一声呼哨,左右两边的马,立即分从两侧奔驰而开,绕道两侧,朝着戈荣所站的地方,包抄而至。
马好、骑马的人骑术更精,快速的一阵奔驰,每隔十步左右便自停了下来,二十丈方圆之内,形成了一个天罗地网。
那四个抬平台的彪形大汉,仍然踩着沉稳而缓慢的步子,对着戈荣正面走过来。
在平台的后面还跟着另外的一匹马,因为给平台绣幔遮住了,看不到马上坐的是何许人。
四个大汉抬着平台来到戈荣面前大约有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四个人极有默契地站定,一翻手腕,将平台稳稳地从肩上卸下来,一折腰,放在地上。
四个大汉双手环抱,挺立在原地,连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