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芊莹一直注意着牛东羊的表情,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像黎山夫人这样的女人,是任何男人所梦寐以求的。
“开始的时候,我说有两个愿望,如果让我从中只能选择一个,我会毫不思考地放弃牛家大院。如今牛琦的夫人走了,我对牛家大院还有什么兴趣?”
戈芊莹望了一望黎山夫人,说道:
“于是你迁怒到牛琦身上?”
牛东羊摇摇头:“像牛琦这样脑部受伤的人,也没有什么可迁怒的了,让他活着会比死去更痛苦。”
“你好狠!”
“我不以为如此,我把他安置在牛家大院一处最僻静的后跨院,派两个人照管他的衣食,对牛家大院来说,等于没有了牛琦这个人。”
黎山夫人突然微微一皱眉,对冷秋一使眼色。
冷秋不愧是最心腹的侍女,立即一垫脚,人从窗户破窗而出,疾如劲箭,人一落身到窗外,冲天拔起,上得房去。
只见一条人影,兔起鹃落,流星赶月,早已奔驰在二十丈开外,一身黑色衣服,虽然是在大白天,根本也看不清楚来人的年龄、身法……
冷秋跃身下房,满脸惭愧之色。
“回夫人的话……”
“与你没关系,来人功力很高,如果不是方才他脚下一个失神,我也没有能够发现,大白天里,能藏身屋上偷听,功力胆识,都是高人一等,可惜,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黎山夫人没有看牛东羊,只是冷冷地说:
“继续说下去!”
牛东羊似乎也在对方才的人何种身份,煞费思量。此刻一惊而觉,继续说道:
“但是,我把一股怨气出在两岁的牛绣缘身上。”
“你这样做,没有一点道理,两岁孩儿何辜?”
“不!我有我的看法。牛琦的夫人走了,不管她是如何走的,我要找到她,唯一的线索,便是牛绣缘。”
牛绣缘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话,心里充满了惊讶和愤怒,一股冲动,使她从畏惧中突破,一挺而起。
但是,黎山夫人似乎早有预觉,伸手一把搂住绣缘,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孩子!你有权利憎恨任何人,我只希望把这些经过听完,孩子,这些话听起来是很残忍的,你却必须听完,这对你,还有对我,都是很重要的!好吗?孩子!”
牛绣缘本来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冲动,此刻,化为一股轻烟散了。
她自动紧紧地依偎在黎山夫人的怀里,她感觉到自己找到了温暖的窝巢,闭上眼睛,眼角溢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黎山夫人用手轻轻拭去绣缘的眼泪,轻轻拍拍她的背。
然后,黎山夫人再朝着牛东羊说道:
“说下去!”
牛东羊稍有迟疑地说道:“可不可以让绣缘暂时离开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听这些往事?老实说,绣缘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十五年的养育,我对她那份父女之情。”
黎山夫人胸膛起伏了一下,但是,立即她就平静下去,冷静地说道:
“不必!绣缘有权利知道牛家大院的一切,绣缘也有智慧分辨出是非善恶,你尽管说下去。”
“好!”
牛东羊继续说下去。
“当我从保姆手里看到绣缘,我的主意又变了。”
“你不打算再伤害她?”
“绣缘怀里有一封信,里面写着极简单的几句话,要我不能伤害绣缘,否则,我要承受极残酷的报复。”
黎山夫人显然是一震,她低下头来在思索,但是,那只是一瞬的功夫,随即她追问:
“于是你害怕了?”
牛东羊沉思了一下。
“也无所谓害怕,我觉得绣缘长得极为可爱,我容纳了她。同时,我觉得只要绣缘在,你迟早会回来的。
就是这么一点心愿,我收养了绣缘。就这样不久,接到你的飞函,说十五年以后,要把绣缘还给你。”
牛东羊说到此处,眼神一亮,望着黎山夫人说道:
“这个飞函,来得不通人情,如果你爱绣缘,不应该抛弃她十五年,你绝不是那种人。
我想了半天,悟出一个理由,你是被一个高人带走了,准备以十五年的时间,修练武功,然后处理牛家大院的善后。”
“你很聪明!”
“我当然不笨。当我悟出这道理以后,我全心全力安住在牛家大院,享受牛家大院做主人的滋味。至于十五年以后,悠长的岁月,谁能想到十五年以后又将如何?
十五年以后,你能练成武功吗?你练的武功能超过我吗?这些都是疑问,我何必自己先乱脚步?”
“可是,你后来偷偷离开了牛家大院。”
“那是因为你的第二次警告,我才发觉自己估计错了,你的确有能力在十五年以后,要回绣缘,报仇雪恨。
那时候我正在练左臂毒钩,二弟牛银也在苦练左手双钩,我必须在这一切没有练成火候之前,保持绣缘在我手中,作为……作为……”
“作为人质!”
“因为,你最近一次露面武功太强,我根本不是对手,好在你还遵守十五年的诺言,我在从容地设法应付你。以后的事,你们都可以推论出来了。”
黎山夫人坐在那里,怀里搂着绣缘,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没有说话。房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十分沉滞而凝重。
突然,黎山夫人说道:“牛东羊!你开始就存心不良,计谋牛家大院,而且谋杀我的丈夫,这种仇恨是不可原谅的。”
牛东羊的脸上变了颜色,但是,他还能镇静的笑了一笑说道:
“既然我的计划失败了,逃跑的计划又被戈姑娘破坏了,十五年前是她的父亲使我计划失败,十五年后,居然又是女儿破坏了我的计划,可见得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认了!”
黎山夫人说道:“念你十五年养育绣缘有功,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力拼而死,不要死得太窝囊,一个心存不轨的江湖客,能有如此下场,应该不算我太残忍刻薄。”
牛东羊依然是那样的笑笑,说道:
“看来你这分好意我不接受是不行的了。这样好不好,从昨天大年夜,一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吃东西,绣缘也没有,戈姑娘想必也没有。
你,黎山夫人!如果我料得不差,昨天除夕,你等绣缘,结果去的是戈姑娘,这团圆年夜饭,你一定也没有吃,这么说,大家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