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芊莹突然斩钉截铁地昂起头来,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她走得不但是快,而且非常突然。
牛琦一怔之后,立即叫绣缘:“快推我出去。”
牛绣缘依言推着椅子向前厅走去。牛琦一路叫着:“戈姑娘!戈芊莹!戈……”
他眼看着戈芊莹转进前厅,叫不下去了,回头看看牛绣缘,只见那一双含泪的眼,他废然地放下右手,止住前进的椅子,黯然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牛绣缘睁大含泪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爹!你在说什么?”
牛琦摇摇头,忽然抬头叫道:
“老白!”
老白抢出来推着椅子,推到前厅转角处,他挥手叫绣缘回去。
等他来到前厅,戈芊莹姑娘已经在冷秋、流环两个人的搀扶下,步下台阶,正要跨出大门。双尾蝎牛琦大叫一声:
“女儿!”
人向前一冲,滚到地上。
戈芊莹停住脚步,脸上掠过一层淡淡阴霾,她仍然很真诚地说道:
“爹!请多保重。二叔!”
她对呆立在一旁的牛银点头说道:“请多照拂爹!”
戈芊莹走了,门外有一辆双轮马车,拉车的却用了两匹高大的马。
车厢玲珑别致,外型美观。冷秋和流环扶着戈芊莹坐进车厢,只感觉柔软舒适。
冷秋仔细地小心地服侍戈芊莹坐好之后,十分恭谨地说道:
“小姐!我叫冷秋,另外三个叫流环、杏花、秋雨,我们都随在车后,有事你敲敲车门,我们就会过来。不过很快就会到家的。”
这是戈芊莹真正记忆晓事以来,第一次听到“家”字,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是要回到“家”吗?她的“家”在哪里?
是滏阳河畔的城堡中吗?一个无声的叹息,鼻子有些酸酸的,伸手摸到脸上,泪水流湿了面颊。
车子在急速的蹄声中跑得很快,但是坐在车子里只是微有颠簸。随着车子的颠簸,戈芊莹的思潮也在起伏不停。
“黎山夫人要人为什么单单挑牛绣缘?牛琦没有说出理由,是真的没有理由吗?牛琦是真的不知道吗?谁能相信?”
“黎山夫人跟牛琦是一种什么关系?”
“牛琦显然没有说实话,为什么?他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一种阴谋?”
“黎山夫人既然在绣缘两岁的时候就要人,为什么居然能等十五年?”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盘踞在戈芊莹的心里,使她理不出头绪,也想不出道理。
不过,她可以断定一件事,她这次冒充牛绣缘到滏阳河畔的古堡中来,不应该是件危险的事。
她自己没来由地相信,她可以在这滏阳河之行,就如同探寻宝藏的人一样,探寻到一宗秘密。
戈芊莹的心境,从纷乱而归于坦然。
忽然,戈芊莹敲了敲马车的车门,立即就有人掀开车帘,隔着雕花镂空的上半截门,朝着里面问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戈芊莹招招手说道:“冷秋!进来和我一同坐着,我有话请问你。”
冷秋抿着嘴笑了笑。
“小姐!我不敢坐进车子,这车子除了夫人,你是第二位坐这车子的人。
你说请问,冷秋不敢当。小姐有话尽管吩咐,冷秋在车外可以回答。”
“冷秋!夫人在古堡里……”
“不!小姐!夫人住的不是古堡,是观心山庄。”
“哦!观心山庄只是夫人一个人在住吗?”
“小姐!这话我怎么回答呢?山庄除了夫人,有我、有流环、杏花、秋雨,还有……”
“我当然不是问这个,唉!算了。冷秋!夫人今年有多大年龄?”
“这个,对不起!小姐!前面就到了观心山庄,自然你会见到夫人的。”
车帘被放下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超越过马车,接着有一阵空隆、空隆的声音,马车是在经过一道桥梁。
接着蹄声得得,马踏着小快步,走在平石板上,清脆而富有韵律,车子走得平稳极了。
就这样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光景,戈芊莹隔着窗帘看到了灯光。
马车慢下来了,缓缓地悠然而停,怪不得冷秋说这辆车是黎山夫人专用,单看驾驭马车的技术,就不难想到观心山庄的气派。
车门打开,冷秋、流环、杏花、秋雨四位姑娘雁行排列在车门的两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戈芊莹。
上台阶,她看到地平如镜,在灯光照耀之下,光可鉴人。
戈芊莹抬头一看,迎面是一座大厅,雕花格子门紧闭着。
冷秋四个人一路护卫着,并不进大厅,穿过回廊,绕从左边过去,又是一道回廊,弯弯曲曲地穿过一片庭园,回廊的檐上,每隔几尺就挂着一盏琉璃风灯,垂着鲜红色的流苏,在灯光卜飘动,给人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戈芊莹一路上默默观察,她发现这观心山庄,仅此夜晚一瞥,已经看到它堂皇的气象;但是,在这样堂皇中,另外给人一种感受,便是冷清。
因为,在一路上看到,最少的还是人!
想到人,刚刚转过一处回廊,只见有一位垂髫的小婢,笑吟吟的迎上前行礼说道:
“夫人说,请小姐先去稍作梳洗,回头再见。”
戈芊莹还没有说话,冷秋四个人立即齐声应“是”,又转而向戈芊莹说道:
“小姐请随我们来。”
冷秋领着路,垂髫小婢高挑着灯笼,从回廊下去,是一条白色鹅卵石铺砌的弯曲小道,小道两旁,就光亮所及,月光所见,是疏落有致的梅树,此刻给人有一种淡淡的,使人陶醉的幽香。
这样的鹅卵石小径走了百十来步,迎面是三五丛翠竹,此刻正有点微风,摇曳得沙沙不停。
就在竹丛的包围之中,有一栋房屋,在门上高挂着一块古意盎然的木牌,上面纤细地书写着三个字:
“归云庐”。
门开处,是一间小小的客厅,四张古松盘结做成的椅子,十分别致,每一张椅子上,都是湖水绿的坐垫,色泽调和极了。
冷秋用手指着客厅的右边说道:
“那边是书房。”
戈芊莹点点头,随便问道:
“夫人常到这里来看书吗?”
“不!小姐!”冷秋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这栋房子是夫人完全为小姐准备的。”
“完全为我?”
“可不是吗!”
“包括那间书房吗?”
“小姐!我说的是这一整栋房屋,都是为小姐而兴建的。客厅、书房、卧房,还有梳洗沐浴的专用房。
小姐!这栋房子的一草一木,一张椅子,一幅字画,一个盆景,都是夫人亲自料理的。”
“哦!”
这一声“哦”,代表了戈芊莹内心感受的惊讶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