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肖寒通过电话后，已经三日了，白雪没有再接到肖寒的电话。她昨夜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放弃了联系。夜里，她辗转难眠，猜想着肖寒正在做什么，心里是怎么想的。而他们之间，算不算真的结束。
次日，她早早地便来了工作室。趁大家没来之前，一边品尝美味的早餐，一边浏览头条新闻是她每日必做的早课。正在她浏览时，目光突然被一个标题所吸引：
“知名本土药企董事长跳楼”
不知道为什么，白雪选择了点开这条新闻。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跃入眼帘，让她愣了愣。似曾相识的脸，她拼命地在记忆中搜索着。
对，没错，是那日和林文的可疑男朋友在一起的男人，那个看起来很成功的事业人士。
“真是可惜，大好年华竟选择一跃而下！”白雪忍不住感慨。可感慨过后，她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不也是冲动之下跳了楼么？人啊，是冲动的动物，脑子一热，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随着她慢慢地往下看，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因为她发现，这位董事长之所以跳楼，是因为公司输了一场官司，被要求赔款二十亿。董事长千夫所指，悲愤之下从三十层高楼跳下，瞬间殒命。白雪不认识这个人，他的死除了引起她的同情以外，并未搅起太大的浪花。可让这家公司输掉官司的人，却让白雪的心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对方的代理律师是肖寒。
虽然这个人的死不能怪他，却是他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此刻的他，到底作何感想？白雪想起三天前，肖寒高兴地给她打电话，说他赢了一场官司。难道他说的官司，便是这个专利侵权案？
她继续往下阅读，直到最后，终于了解了前因后果。原来这家本土制药公司研发的一款药物涉及专利侵权，获批之后直接上市，被原研药公司，一家叫INK的国际制药公司发现后起诉。本土公司败诉，不但被要求停止销售，撤回市场上的药物，还被要求赔款十亿。白雪还了解到，这是一款重磅药物，有上百亿的销售潜力。如今被勒令停售，莫说这上百亿会化为泡影，前期的几十亿研发费用也付诸东流，还将面临十亿的赔款。难怪这家本土药企的董事长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白雪才注意到，这是两天前的新闻。那是官司打赢后的第二天。白雪犹豫了一下，终于摁下了肖寒的电话号码。一阵“嘟嘟”声后，电话自动挂断。白雪纳闷之余，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电话依然打不通。她的心终于忐忑不安起来。这是第一次，肖寒没有接她的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转念一想，又拨响了Amy的电话。
“喂，是Amy么？”
“喂，白雪，什么事？”
白雪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Amy语气有些急促，又有些欲言又止。
“Amy，我刚看了一个新闻，是关于你们事务所最近赢了的官司。我给肖寒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不通。他在办公室么？”
“白雪，肖总现在不在办公室。”
“那他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哦，他出去办事了，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未接来电。他一会回来，我会记得提醒他。”
“Amy，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肖寒即使办事，也不会不注意手机来电。如今，你们代理的案件，那个本土制药企业的董事长跳楼死了，你不要告诉我，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
“你快说啊！”白雪见她犹豫不决，不由得急了起来。
“好吧，肖总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和那个人的死无关，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那家本土药企突然拿出专利授权协议，反告我们诬告陷害罪。再加上又死了人，这个案子现在变得很复杂。”
“不是，我不太明白。有专利授权协议，为什么那家国际药企要告人家侵权？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难道他们故意陷害你们事务所？”
“白雪，我现在也是一脸懵。很多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我也没理清楚。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肖总保释出来，再慢慢地寻找证据。我先不跟你说了，林总来了，她在叫我。你可千万别让林总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喂——”没等白雪再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白雪沉默了一会，才想起曾楚凡，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楚凡，你......”
“白雪，你是不是想打听肖寒的事？”
“你也听说了？”
“嗯，我刚接了子涵的电话，她告诉我的。不过具体到底什么事，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不过肖寒已经被警察带走问话了，不知道能不能保释。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我马上要赶去火车站，高铁返回南京。哥们出事，我可不能不管。”
“你现在要走么？那你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你也要去？”
“嗯，我跟你一起去。”
曾楚凡犹豫了片刻，又说：“好，那你现在回来，我在你们公寓里等你。一凡和桃子还带着菲菲在这吃早餐呢。”
不到一个小时，白雪、曾楚凡和华一凡便坐在了前往南京的高铁上。因为不方便带菲菲，而且要留个人看着工作室，桃子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白雪，Amy跟你是怎么说的？子涵只是告诉我，因为最近赢了的一个案子，被告公司董事长跳楼了。肖寒被怀疑，所以被警察带走了。”
三人刚在火车上安顿下来，曾楚凡便开口问她。
“那个是专利侵权的案子。我也搞不清楚，明明主告公司授权了被告公司，却回过头来告被告公司侵犯专利。肖寒他们帮主告赢了官司，可不久，被告公司却拿出了当初的授权文件，要求推翻案件，还要告中正律师事务所诬告陷害罪。我网上查了一下，若是罪名成立，可以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且，中正律师事务所的名声恐怕也要毁了。”白雪说着，再次担心起肖寒来。她太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了。当初自己创立的工作室，不也面临类似的问题么？
“这种乌龙事件怎么会发生？肖寒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发现不了里面的猫腻。”曾楚凡咬了咬牙，“这里肯定有人在捣鬼。”
“有人在捣鬼？”白雪自言自语。她想起林文和那个青年男子，又想到那个青年男子和本土药企董事长的会面，难道这件事和林文有关？不会，林文喜欢肖寒，自己再清楚不过，她怎么会伤害肖寒呢？
华一凡和曾楚凡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
“雪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华一凡问。
白雪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曾楚凡追问。
“你不是说肯定有人在捣乱么？我也觉得事情很玄乎。以肖寒那谨慎的性格，断然不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除非有人在文件上动了手脚，或者从中作梗。”
“然后呢？你怀疑是谁？”
“我没有怀疑谁。楚凡，你还记得么？有一次我们在商场里，你突然问我是不是见到熟人。我说不是。我那时候见到的人，其实就是这位跳楼的董事长。”
“哇，白雪，你可以啊，你以前就认识这位董事长？”
“不是，当时吸引我注意力的并不是他。”
“那是谁？”曾楚凡又问。
“而是和他一起的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我见过一次，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当时和林文在一起，而且他们的动作，怎么说的，反正是只有情侣才会做的动作。”
“你说林文有男人？”
“什么男人，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是怀疑过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不过，林文喜欢肖寒，如果她有男朋友，那不是......”
“林文喜欢肖寒？”华一凡惊问，“雪宝，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次和肖寒吵架，就是因为林文吧？”
“不是，你想多了。”白雪朝他翻了翻白眼。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多了去了，林文怎么就不可能？”曾楚凡的语气里带着鄙视与不屑，“说不定真是她搞的鬼。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总觉得她不至于这么没底线。等我们到了南京好好查查她。对了，你们俩到南京就直接住我那里去吧。”
白雪一愣，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和一凡住酒店就行。”
“酒店哪有家里舒服。你要是不住我那里，那我就找肖寒要回别墅的钥匙，你们再去别墅住。”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一凡住就是了。”白雪赔笑说。
“白雪，你不会是害怕肖寒知道你回了南京吧？”
“什么回，是去，去南京。我，我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觉得没必要告诉他罢了。”
华一凡突然插话，“雪宝，你真的不打算让肖寒知道你来了南京？你们这算什么？正式分手？可没你们这么玩的。”
尽管心里介意，可曾楚凡还是附和：“白雪，一凡说的没错，你和肖寒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难道不能当面好好地说清楚？都是成人了，还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幼不幼稚？”
“说谁幼稚呢？”白雪说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说，也是我自己去说，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谁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肖寒弄出来吧。”
一想到肖寒被拘留，也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白雪的心就狠狠地揪起来。她已经不怨肖寒了，可她依然放不下心里的倔强，主动去找他。何况，错的又不是她，和林文亲吻的又不是她，凭什么不是肖寒主动来认错？只是，她上次匆匆挂断电话前，肖寒是不是正犹豫着想开口，是自己没有给他机会？
“我和一凡到了南京，打算先去警局看望肖寒。所以说，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啰？”
曾楚凡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也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和白雪能重归于好。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去嫉妒。上次自己冲动之下揍了肖寒，还放下狠话，如今回想起，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和肖寒认识这么久，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他翻脸，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可他没打算认错，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错，谁让肖寒当时那副嘴脸这么欠揍。
“你们打算去探望他？”
“没错，哥们好不容易进趟警局，我不去问候一下，顺便拍照留个纪念，又怎么对得起他受过的罪？”
“曾楚凡，肖寒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就是，要拍也应该是我拍。”一凡笑着说。
“你们俩半斤八两。算了，我先眯一会，到了叫醒我。”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们叫醒，白雪根本睡不着。她只是佯装睡觉，以换取片刻的安宁，以便自己好好地想想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肖寒。她虽然没有回答楚凡的问题，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不可能一个人在家乖乖等着他俩从警局回来。可是她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给肖寒带来困扰，甚至勾起他对死去爷爷的悲痛之情。他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何况此刻，他更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来好好地琢磨，到底案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三人下了火车后，还是心照不宣地打车前往南京市公安局。
肖寒见到曾楚凡的时候，先是愣了愣，脸上才慢慢地涌起笑意。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曾楚凡潇洒地在他面前坐下，笑着说：“我虽然想再揍你，可也不想你被别人揍。寒，你的脑子一向好使，这回怎么就栽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该来的总会来的。也算是积累经验吧。”
“哟，你还真够乐观的。看来薛涛在这里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啊。”
“你别嘴滑了。对了，你刚从上海回来？”
曾楚凡一愣，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上海？我好像自从上次揍过你之后就没给你发过微信或打过电话。也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出卖了我。”
“是白雪。我前几天给她打过电话，她顺口提到的。”肖寒说着，欲言又止。
“你和白雪通过电话？看来你们也没说什么嘛，否则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什么态度？”
“曾楚凡，你想找死啊？”
话音一落，白雪和华一凡从门外走了进来。肖寒抬头循声望去，在看到白雪的一霎那，心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他们再次相遇的情景，却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成了阶下囚，她成了探访者。可这一切，却发生在短短的一周多的时间里。还有爷爷的死，他们之间的误会，她的伤心离去......
白雪缓缓地上前，朝他微微一笑，“肖寒，我怎么觉得你变白了。看来偶尔光顾一下警察局也挺好的，连美白的钱都省下了。”
肖寒一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嘴角轻扬，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不如你也进来陪我如何？出去后就是妥妥的白富美。”
“白和美我敢当，不过富嘛，这里倒是给不了我。”
曾楚凡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心中酸楚，却突然感到释然。不属于你的，不管你如何努力，终究不会属于你。有些眼神，若是对上了，便再也挪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