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想，眼看着祁荆抬起长腿，还要走来。
他忙不迭爬起来，口口声声求饶，鼻血也不捂了，话也不骂了，开了这辈子最快脚速，狂奔跑了。
很快的无影无踪。
他是混混了点，但祁荆这人可比混混还混混。
惹不起这人，他总不能傻站挨打。
祁家那背景，他万一骨折了躺医院了，祁荆估摸也屁事没有。
祁荆转过身时，见邹若干巴巴站那里，正看着他。
黑眸如玉质润丽，透过纷飞金黄落叶，定在他身上。
他心头猛跳起来，直勾勾看着她。
他喜欢她这样看他。
好像眼里有他，他很重要。
她以前总避开他的眼睛，让他觉得她好像从没认真看过他那样。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她有没有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邹若是有被他刚刚突如其来的狠戾给震住。
和他对她时的眉梢笑意，宛若两人。
他安静跟她久了，她都忘了他有这样一面。
说不出什么感觉。
就好像突然有人展开双翼，于她身后保护她。
邹若有些不知所措，潜意识还有一丝抵触。
就像一个人淋雨久了，习惯了，忽然有人给自己默默撑伞。
邹若扭过头，加速朝前走。
祁荆追了上来，在她身边，低眉笑：“喂，小病弱。”
“提个要求啊。”
邹若抿唇。
祁荆说：“再看看我，看几秒就好，就像你刚刚那样的，看着我。”
怎么听着她像个变态？还是他？
邹若走得更快了。
别扭死了。
祁荆一把拉住她肩膀，没怎么用力的，就将她转过身来。
邹若不得不抬眸看他，被他一拉，她水色眸底晕染一丝怒气，浅浅的，显得有点娇：
“拉我干什么？我要回家！”
祁荆爱极了她有情绪的样子，至少说明没把他当空气。
他浅浅笑着：“回我家？”
什么屁话！
邹若耳根滚热，扭过头，不理他。
祁荆闷声笑起来：“那我去你家。”
邹若这回说得飞快：“不行！”
他都在想些什么？
祁荆“哦”了一声：“不去我家，不去你家，那你要我去哪里啊？”
邹若愣了下，绕了会，才反应过来：“你偷换概念。”
她明明说的是不去他家。
他自己去哪里，当然和她无关了。
祁荆还能无辜着脸：“你别这么无情，要不你再看看我，我今晚自罚，睡街上。”
邹若努力没翻白眼，一根根抠开他的手指，又朝前面走去了。
祁荆双手插口袋里，忍着没笑，长眸落入秋日，看着她。
他又跟在她身后，轻踩她每一步的阴影。
再逗下去，她就真生气了。
祁荆还在回味她刚刚回头看他那幕。
他真心动。
能被她永远看着就好了。
她眼里有他的样子。
真好看。
二中学生每天都要轮值日，查校服，查有没有谁染了发。
轮着轮着，就轮到了邹若。
这还是邹若第一次值日，比别人认真多了。
她站在走廊上，拿着纸笔，盯着来往学生看。
日光斜打在她天然卷发上，刘海曲成柔和弧度，和白皙脸颊相称。
有学生看见了，本来还穿着校服的，这回直接故意将校服脱下，就等着她过来查。
邹若不知道，跑过去提醒：“同学，校服穿好，不然要扣分。”
那男生就笑：“我不穿啊，不想穿，闷。”
穿了哪有说话的机会啊？平时她又不好接近。
结果就是，和邹若一起值班的几人中，就她一个人工作量比别人大了好几倍。
邹若蚂蚁一样跑来跑去，拿着纸笔，气喘吁吁的，站在走廊栏杆旁，倚靠在那里。
原来每天都这么多人不穿校服的啊。
看来值日同学也都不易。
眼瞅着上课时间快到了，走廊上的学生也逐渐少，邹若总算有歇脚时间。
这时，从左边楼梯口，慢吞吞走上一个人来，单手挎着黑色书包，神态漫不经心。
没有穿校服得理直气壮。
邹若只盯着人衣服看，脚已经自动化了：“同学，你没穿校服。”
等她说话时，人已经走到没穿校服的同学面前。
抬头，正对上祁荆低眸看她，眸里深幽幽的，噙着丝笑：“哦，我没穿校服。”
邹若一噎，硬着头皮：“你穿上。”
“别这么说啊。”祁荆也不走开了，“听起来我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你自己想哪去了，别误导她！
邹若想着，反正平时祁荆也没人管得了他，她不理也无所谓的。
正要走时，额前轻抚过一只修长的手，将她黏汗的刘海拨开。
他低眸时，长睫毛浮动微光，没表情，动作却很轻柔。
邹若忽有些愣住，就听他说：“干什么的，弄一身汗？”
一大早的，就朝他跑来。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衣服看，也不看他脸一下。
他的脸不比那点破校服好看？
值个班，额前都析出薄汗来，在光下莹亮，脸有丝累出的粉红，像打了腮红似的。
真像只柔软绵绵的小兔子。
祁荆想找找看，那两只兔耳朵在哪里，他好捏一捏。
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亲昵，邹若往后悄悄退了一步：“没穿校服的同学多，所以比较忙。”
多？
祁荆眉心跳了下。
好歹在学校待快两年了，没穿校服的同学有多少，祁荆也大致知道。
哪有那么多？
眸光一闪，祁荆忽然想明白了。
邹若不清楚，为什么祁荆眼里似乎闪过什么，说不出来，像是郁闷。
他郁闷什么？
祁荆开口了：“以后他们没穿，别管他们了，进了教室他们就自己穿上了。”
那点小心思，还想来和他抢。
他平时都骗不到她和自己多说几句，怎么，靠个校服，就要骗她凑过去啊？
祁荆想想，就恨不得把刚刚那一个个装蒜的，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看看谁下次还敢耍花招。
要耍也得他耍。
祁荆心里斗上好几回合时，邹若说话了：“那你进教室时，也穿吗？”
“……”祁荆一时噎住。
他自动把自己排除在“他们”之外了。
邹若觉得自己问多了，祁荆很不爱穿校服的。
上课铃响起来，她收拾了纸笔，就要往回走。
“喂，邹若。”
邹若回头。
祁荆从书包里扯出一套校服来，当着她的面穿上了。
然后一笑：“奖励我什么？”
邹若是没想到，祁荆真有带校服来。
奖励什么？
无。
邹若说：“不扣分。”
说完，小跑回了教室。
祁荆双手插口袋里，笑看着她跑远。
小气鬼。
他还没说亲一个。
亲不行，抱一个总行吧。
至于他为什么带着校服。
祁荆想起开学初时，她没穿校服被罚站的画面。
如果她又忘了，他就能给她穿。
然后回家，抱着她穿过的校服，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放学，祁荆回家时，还没踏进别墅，就看见那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染着棕红色长发，眼尾狐狸般狭长，斜斜上挑，勾勒几分成熟妩媚气质。
但她耳垂上，耳钉闪烁，冰蓝泛光，却透出一丝寒冷来。
祁荆漠不关心，站在那里，表情是看不出什么，只有眼底是讥诮和厌恶。
快一个月了啊，祁董事长还没腻，也是难得的稀罕事。
祁荆多看了那女人一眼。
比起以前那些女人，她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别样美。
艳丽婀娜，却透着丝心不在焉，笑起来很假，但却如朵朵盛开的玫瑰，刺多却夺目。
祁荆嗤笑一声。
不过是迟早又得哭着出去的女人罢了。
祁董事长换女人的速度，一直就没停歇过。
今天喜欢上这个，明儿又得换一个。
这时，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模样和祁荆有丝相似，五官格外立挺，但气质却浑然相反。
西装革履，眼窝颇深，暗藏长年累月混迹商界的锋芒和精明。
他看见祁荆，静了下，说：“叫你周阿姨。”
叫阿姨？
祁荆冷笑一声，单肩挎着背包，看也不看女人一眼，径直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他爸倒是自来熟，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往家里招。
祁荆进了自己房间，“嘭”的一声甩上门，把书包恶狠狠甩在沙发上。
他忽然想起，那年他母亲眼睁睁见着自己丈夫带着女人进屋时，那瞬间神情的凝固，和眼底的崩溃。
后期的祁董事长祁泽，连装也不愿意装一下了，明目张胆，理所当然。
祁荆从小对父亲没什么感情。
他基本都没照顾过自己，只有她母亲一路相陪。
祁荆烦躁地抓着头发，将自己甩在沙发上，沙发随之弹了弹。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点进邹若对话框。
看见她名字时，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心情好多了。
祁荆又点开她的头像，放大，是一张动漫照片。
相片里，少女身躯微弯，失了重力，沉入冰蓝色水中，发丝随着水波摇曳。
她赤着脚，身上水蓝色裙子如蝶一般，在水中袅袅拂开，像是盛开，又如坠落。
她伸出手，黑眸望着前方，仿佛想去抓住一缕阳光，却触及一片黑暗。
祁荆皱了皱眉头。
很美，很有意境。
但他不喜欢。
心里好像总有点不舒服。
期中考试很快到了。
因为第一次月考时，邹若又发烧了，没来，所以这是她高中以来第一次考试。
出成绩时，成绩榜单上围了一群人，纷纷争着要看自己排名。
蒋月排在年级第三名，一如既往，很稳。
她平时成绩就没掉出前十名。
“诶，祁哥，你不去看看吗？期中考的。”林飞说。
祁荆一如既往，带着丝倦懒：“不去。”
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错。
林飞也觉得。
反正祁荆每次都是倒数着看的，谁叫他平时试卷总空了那么多。
但林飞凑过去看了。
玩归玩，林飞成绩却是不差的。
他沿着榜单数下来，最后在第十四名的地方看见自己名字。
比上次进了一名。
林飞还是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从倒数开始看。
他摆摆手：“诶，祁哥！你掉出倒数三名了诶！快来快来看！”
林飞比自己进步了还高兴，目光往底下滑去。
倒数第一的，依旧是之前熟悉的一个颓废家伙。
倒数第二……
林飞噎住了，不敢相信，揉揉自己眼睛：“邹、邹若？”
邹若倒数第二？
他是不是看错了？
邹若那种看着就像好学生的人，怎么会考倒数第二？
老师批错了吧？
祁荆听见了，本来已经绕过成绩榜单，又一步步后退回来，望过去：“你说谁？”
林飞咽了咽喉咙：“邹若...”
祁荆走了过去，弯下身子，低眸，从倒数看。
倒数第二，切切实实写着：邹若。
出成绩时，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毕竟排行榜就那么些位置，不是谁上来了，就是谁下去了。
后桌丁轩抢过来自己的试卷，好半天不敢看，后面，才偷偷摸摸半开眼。
眼里一愣，透出亮光来，他的脸颊笑出了酒窝：“诶诶，我进步了，我数学终于考上一百三了！”
丁轩平时成绩就不错了，只是在精益求精，对自己每次考试都定下目标，每次进步一点点。
他戳了戳蒋月：“蒋月，你考咋样？”
蒋月成绩那是经常霸榜班里第一的，丁轩平日里总拿她当目标。
蒋月“唔”了一声，一派平静：“还行。”
还行。
就是年级第三那样，比起上次没啥进步的。
丁轩默默翻了个白眼，又看向邹若，犹豫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戳她后背：“邹若，你考得如何？”
邹若是那种平时看着就很认真的人，还没出成绩前，大家私下里总觉得她会是一匹黑马。
丁轩声音不大，邹若没有听清，只觉得后背有人戳她，转过头去看他。
澄澈双眸如一汪碧水，丁轩不太敢和她对视，又忍不住盯着她眼睛，张张口，忘了要问什么。
敲！再多看，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还是很想多看会。
邹若看了眼他试卷上的分数，猜到他要问什么，神情也很平静：“你的后两位数。”
说完，转回头去。
丁轩惊呆了。
她、她说什么？
他的后两位数？
那不就是....
他同桌暗暗推他一下：“别问了，你没看榜单吗？邹若倒数第二，别问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