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骄拿过薛以安的弓箭,拉开硬弓瞄准那内人。
宦官惊愕,“世侯,咱家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便已经被一箭封喉。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屏住呼吸看着他们。
徐世骄斩钉截铁道,“圣旨未宣,攻城!”
宋承有些犹豫,徐世骄回首见卫姜等人也都有犹豫之色,徐世骄问道“此次若领了这一道旨意,诸位可知会有何后果?”
几人低头,未答话。
薛以安开口道,“若领旨,各回封地,给了华尚裕和楚星河会合的时机,那么他们便会成为整个国家的危机,这样的战争至少要持续十年以上,乃至更久。”
他们看着徐世骄,心里也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意,他们拱手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全由徐世侯调遣。”
徐世骄举首看向城上那本已燃起希望又被消灭的楚星河,缓缓开口道“攻城。”
顿时间,徐世骄便率领大军攻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城门便已经攻破。
楚星河未提剑,未穿甲,有气无力的坐在床边,还是喃喃自语道“徐世骄,你敢抗旨不遵。”
一将领看他受如此打击,便拉着他道“府君,且莫要消沉。如今他做如此选择我们也是无法,大国师虽然已经请来了圣旨,可那前来宣旨的人都被他一箭射死了,看来他们今日是执意要与府君作对。可是我们如今的兵力与徐世骄等人的百万雄兵相比无异于螳臂当车,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楚星河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心里有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也许从萧梦舟交出兵权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败了,败的一塌涂地!”
外面火光冲天,只见徐世骄带头领兵杀敌,十分勇猛,完全没有一个大伤未愈的样子。
眼看着自己的功业要毁于一旦,楚星河不禁流出眼泪,他双手握拳,痛不欲生。“为何!为何会如此!我要反的不过是一个无用的朝廷!我要反的不过是一个无能的昏君!我要为这所有天下黎民百姓所有受难者谋取一个太平天下!我何错之有?”楚星河有些茫然的问道。
那人心里也是十分悲痛,大名府有百万民众,可有十几万的人都是从南方逃过来的流民,是楚星河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太平的日子。他给了所有的地方都拒之城外的流寇们一个家,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去给更多人创造更好的环境,而不仅仅是大名府这一个小小的地方。
他的志向是远大的,可是在他还未开始实施的时候便已经要结束了。
“我来这世间走了一趟,也无愧于心了吧。”楚星河泪眼婆娑地看望身旁的副将,“啊?成柱,你说我有愧于祖宗吗?”
成柱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无论一个人的理想再怎么远大高尚,可是起兵造反依旧是一件有违纲常的事情。
而楚星河却不这样认为,他起身,点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头,有些木然的把香给点上了。他的动作是虔诚的,可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不甘。
他将那牌位一扫而空,成柱被吓的,以为他是发疯了。
竟然把祖宗的牌位都给打翻了。“府君!”
“你是觉得我疯了吧?”楚星河笑着看着他,成柱没有答话,而是扶着他有些踉跄的身子。“府君,快些收拾东西,我们先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告诉你,我楚星河就算是死,也不会逃的。”
楚星河指着外面厮杀的人,说“他们都是很着我的,他们愿意相信我,相信我能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未来,可是我现在却辜负了他们。他们跟着我背上了谋反的罪名,你看看他们那一张张鲜活的脸,他们有妻,有子。若是他们的家人日后找我要,我又能拿什么来还?”
楚星河说的痛心,副将却也只觉得他在说些丧气的话,便提高了音量道“府君,若此时再不离开,便真的没有时间了。”
他指着满地的牌位,手指颤颤巍巍道,“而今一战死了数万兄弟,楚氏一族也要背上谋反的罪名,竟然都是怪我一人。圣贤书中所说的难道都是错的吗?”
“府君,且务消沉啊!若是能够带兵走,或许日后还有反击的余地啊!”
楚星河摇摇头,“徐世骄带的是百万雄兵,我这。”他自嘲的笑了笑,“都是收留的一些平民百姓,他们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我收了编,虽然也操练的些时日,可终究是抵不过人家正规军的。”他起身,神态倒也清醒了不少。
“不牵连无辜之人了,我楚星河认降。”
“府君。”副将仍要相劝,却被楚星河阻拦,“莫要说了,我意已决。”
楚星河举剑投降,这一场战争便无声无息的结束了,因为楚星河投降的时间很快,所以这一场战是他们至今为止打过的唯一一场死伤最少,损失最少的一场仗。
徐世骄并不了解楚星河这个人,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快的投降。
后来在审讯他的过程中,徐世骄得到了一个十分震惊自己的答案,那就是他不愿再牵连无辜。
如同萧梦舟当时,也是为保下平阳,交出兵权后自裁。
他们在某一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他们若非是站在各自的阵营上,徐世骄是愿意钦佩他们的。
如果有一人凤阳也同他们一样陷入此等的险境,他应该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等华尚裕赶来大名府时,便正面迎上了徐世骄的军队。因此来大名府找楚星河是华尚裕做过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也没有想到楚星河和这样快的被攻破了城门,投了降。
“还不缴械投降?”徐世骄道。
华尚裕惨笑,“吾侄,你觉得我安可会降啊?”
薛以安拉开硬弓,便已经瞄准了华尚裕。
华尚裕偏头看向徐世骄身后的薛以安,道“你身后的那个小子剑射的很不错。”
“你还有心思论箭。”徐世骄也握紧了手中的剑。
华尚裕笑了笑,道“到底是毛头小子,遇事就是容易急躁,我已经在你的手上了,你又何必急着一时呢?”
“我与你无话可说。”徐世骄冷声道。
“怎会无话可说呢?毕竟我们叔侄二人都共同拥有过同一个女人。”
此话一出便是激怒了徐世骄,他青筋暴起,怒道“休得胡言乱语。”
华尚裕道“我胡言乱语什么了?那一夜便是她主动献身来我营帐中,不然我又怎会答应她的要求退了兵?你如今又怎会有机会与我剑拔弩张的呢?若非是她,你便早已命丧湛城了。”
“不可能。”徐世骄咬牙道。
“这种事我又何苦骗你,她没和你说过吗?”华尚裕装作无辜状问道。
见徐世骄已经被气到极点,华尚裕便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薛以安皱眉道“侯爷,莫要被他的胡言乱语给蒙骗了,我相信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华尚裕听到这话笑了笑,问“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想说她是个浪荡的人?不不不。”华尚裕摇了摇头,带着欣赏的语气回忆道“她是一个很值得人敬佩的女人,我华尚裕这一辈子,戎马一生,阅人无数,看重之人少之又少。你的父亲算是一个,已经故去的赵括是一个。这另外一个便是你的夫人。”
徐世骄愤然拔剑,“她当日为了你,为了城中百姓。为了你们的安全她什么都愿意换。”华尚裕摸了摸嘴角笑道,“吾侄,你也知道。男人嘛,也就那点个爱好,又是像她那样少见的美人。可哪里曾想到便是当时的一步错,便走到了今日的步步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可是,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喽。”
徐世骄皱眉,“你果然狡猾。”
华尚裕装作无奈的样子,“信不信由你,如今我也坦白告诉你了,那个女人心里有你,这样的事她定然是不会说的。可是我对她的心也是真的啊,若我大事能成,日后也会封她个贵妃当当。”
“信口雌黄,满嘴胡话。”徐世骄暴戾道。
华尚裕对着他继续道,“吾侄,虽然你胜在年轻,可是我也自认不差,你回去帮我问问,她的心里到底可有我。”
徐世骄怒急之下,便要拔刀杀他,薛以安怕他怒意之下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连忙拦住,说“现在还不可以杀他,要把他压送回洛阳,交由天子处置。”
此时徐世骄已经对华尚裕起了杀意,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在想着华尚裕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会在打什么算盘。
“到如今你仍无悔意。”
华尚裕眯着眼,笑了笑,身着白袍,依旧是容颜如玉,风姿卓越的模样。
“此时说这话还为时尚早。”
徐世骄看了看他身后的千军万马,说“你毫无胜算了,若还要打,死伤无数,这里可要尸堆如山了。”
“你虽有百万雄兵,可我也不认降,胜负未定,焉知谁能笑到最后?”
在徐世骄要下令起兵之时,身后却中了一剑,徐世骄像腹下那沾染鲜血穿透的刀,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那人正是文定侯高承。
“高承!”
卫姜与薛以安皆惊,不知高承此番举动是何意,看着徐世骄负伤要落马,薛以安立刻接住了他。
“高世侯!这是何意?”
只见高承一改前色,勒马到了华尚裕的阵营,“各自为营。”
徐世骄的腹下血流不止,薛以安赤手生生将那剑折断。撕下自己的衣袍为他即刻按压止血,对着卫姜道“卫将军,你带安世侯去治伤,我来迎战。”
徐世骄额头上布满的细汗,额前的碎发皆被打湿,他旧伤未愈,又添一致命新伤。他没有想到千算万算宋承竟然是华尚裕的人,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怎么了吾侄?”华尚裕挑眉调笑道。“说你太小,你还不信。纵是你父王来了也奈何不了我,就凭你这屁大点的年纪就妄图来讨杀我。”华尚裕冷笑了两声,“你可知我上场杀敌,为先王连夺十五座城池时你还未出世呢。”
徐世骄捂着伤口,不解道,“看来你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分布的多。宋世侯,你的演技真是太高明了。”
宋承垂目,道“徐世侯,我敬重你是个英雄,可是我们所追随的东西不同,你也莫要怨我,要怪也只能怪这乱世。”
宋承的突然倒戈属实是他们没有料想道的,徐世骄笑了笑,那俊颜上还带着血迹,此时他笑的有些痴狂。
笑声停止后眼神里依旧带着狠意,“华尚裕最多还有二十万人马,宋承你只有四十万。而我们有凤阳八十万大军和卫将军的三省兵马。以人数上,我们胜。粮草上华尚裕仓皇从平阳逃至大名府,我们依旧胜。地势上,楚星河已降,交出大名府。此天时地利人何,你皆无胜算。”
“我说过,姜还是老的辣,未到结局焉知胜负。吾侄,这一剑便是要你那老父亲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他徐梦录神气了一辈子,得了个这么个好儿子,可是马上又要失去了,我真想看看他到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嘴脸。想想我都有些期待了!”看着徐世骄那张惨白无比的脸。
薛以安便扶着他道,“侯爷,先去治伤要紧。”
徐世骄擦去额前冷汗,“吾侄,你若死了,便将那美娇娘送与我。”
徐世骄的脸色一变,拿起薛以安的剑,不顾自己的伤拉开冷弓,对准了华尚裕,左右皆护。徐世骄嘴角上扬,将那箭又对准了在华尚裕身旁的宋承,没有想到他身负重伤,竟然还有如此臂力。
宋承顿时惊慌,要躲时已是不及,那箭便径直射中了他的眉心。他死前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是这样简单的结束了这一生。
徐世骄再也支撑不住,薛以安策马将他带走,不再停留。
卫姜眯着眼睛看向华尚裕,“齐王你的威名早有耳闻,今日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