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自己怀中的孩子哭闹不止。苏暖轻轻的拍打,希望能尽快的安抚孩子哭闹的情绪。苏暖的心绪不宁,外面的狂风吹动了没有关严实的窗子,又打碎了插着花的玉瓶,吉祥立刻走了进来,“怎么了夫人。”
“无事,就是瓶子被打碎了。”
吉祥去拾起那一地的残渣,又关好了那被风拍打的窗子,“看这个天是要下雨了,夫人又要睡不好了,今日就把小世子带到奶娘那去睡吧。”吉祥道。
自从苏暖从鹿州回来后,便有了癔症的病根,苏暖深受这个病痛的折磨,因为这是自己无法忍受控制的疾病,她也害怕那一晚会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她点了点头,“药放在这了,夫人怎的还不喝。”
吉祥去试了一下水温,呀了一声。
“夫人,药凉了。”吉祥把那药收了下去,说“奴婢再给夫人重新煎一碗,这药凉了可能会失了药效。”
她看着那碗汤药,神情迟钝了一下,才道“太苦了。”
以往他在身边的时候都会给她备上一颗蜜饯。等到前线的消息传到凤阳府后已经是徐世骄中剑的第三日。
华尚裕等人全部投降,可等他们的可能不是军功。
更有可能是牢狱之灾。
缘由是当日徐世骄一意孤行,抗旨不遵,恐有谋逆之心,天子盛怒,要徐世骄等人即刻进京,等候处置。
苏暖听到这消息后,身下一软,若不是有人扶着,恐怕就要倒下去。她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便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那奴婢也都被这样的消息吓傻了,使劲的掐了掐自己,感受到痛意才回答道,“夫人没有听错。”
“谋反?”苏暖笑着哭,“侯爷怎么可能会谋反呢?”正当苏暖六神无主想要立刻去大名府弄清楚这一切时,却来了许多人把凤阳王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妃被这样的消息打击的不轻,也没有心力再面对这些士兵。只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王妃同样得以身旁的几个女婢扶着才得以站稳。“凤阳王府被查封了,每个人的进出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说话的人是当地官府的人,此人名叫蔡明,为人极其趋炎附势,眼看凤阳王府遭遇如此大难,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来落井下石。
外面有许多卫兵守着,苏暖根本没有办法出凤阳王府,更不要说去大名府。
她十指紧扣,美丽的面容也开始渐渐的冷静下来。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更可能清醒的去考虑一些事情。
她的夫君攻城,到底有没有圣旨?若无旨意那便是自作主张。如此大的阵仗,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确实可以被人给冠上谋逆的这个罪名。
在天子查清此事之前,首先是他能进洛阳,可是他当时身中一剑,不知生死。又哪里还有去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仍旧是没有忍住的泪如雨下,王妃坐在一旁,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她说“有的时候,我真的愿意自己生在平常人家。”她掩面,哽咽心痛道“我的骄儿啊!几经犯险,到如今生死未明,如今却要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这世间可还有天理。”
苏暖到她身旁,安慰道,“母妃,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如今大军被困在凤阳王府,侯爷他又身受重伤,如今一定要有一个去明白这其中的事由。”傅氏有些茫然的抬头。
她精神恍惚之间也没太听明白她的话。苏暖附耳道,“母妃,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骄儿?”傅氏诧异道。
苏暖眼眶红的厉害,她点头,脸色尤其苍白。
傅氏摇了摇头,说“不行,若你有三长两短的熹儿怎么办。”她想说若是她的儿子若是没有走过这一关,她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再没了娘。可这话太过于沉重,她没说的出口。
“母妃,我与侯爷他有生死之约,若他有事,我便也不独活。”她坚定道。
“傻孩子,不能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听母妃的,就在王府里等消息吧。他父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母亲,父王在洛阳也是分身乏术,又何况碍于身份,父王现在更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傅氏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阻拦,二人偷偷在后门处安排了一批马,临走时苏暖只带了些水和干粮,便再无其他。她头戴斗笠身着白袍,一身男人的装束。
她那纤细的身体骑在高大的马匹上,看上去是那样惹人心疼。“暖暖,你一路要小心,我会照顾好熹儿的,你不要担心。”
苏暖点头,然后“母妃,此去不知是吉是凶,是我与夫君不孝,若是此次不能返家,便只能将幼子托付于您了。”
傅氏听到这话,难受不已。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一些劝慰的话,只能摆了摆手。
苏暖不再多言,骑着马往黑夜里去了。傅氏冲着她的背影摆了摆手,看着那无尽的黑夜,心里有无尽的凄凉。
苏暖在去大名府的过程是很艰难的,在一处荒山上,她听到有狼的叫声,心里一阵害怕,听说狼会怕火把,于是她费力的燃起了火。带的干粮此时已坚硬无比,因为季节一天天的冷了,又是夜里,在这荒郊野外的她冻得有些发抖,便又向着火把靠近了一下。
不小心溅起的火星燃了她的衣角,这样的火星一遇到干燥物品就立刻的点燃了起来,苏暖使劲的拍,看到旁边的水毫不犹豫的浇了下去。火灭了,衣服也全都湿透了。这下更冷了,一下这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在此刻涌现心头,她委屈的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气的打了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哭着哭着,她便冷了反而睡着了,夜里身上各处传来瘙痒感,她挠过的地方都起了好多的疙瘩,没有想到已经快入冬的季节了,还有蚊虫。
可苏暖顾不得这些,因为她要赶紧休息。这样才能保证第二天仍然有骑马的力气。
苏暖好在的地方是对地图很有研究,能找到捷径,所以只走了两天便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程。等到了城里,她只点了一碗小面。她吃的很急很快,想着吃完之后就赶紧赶路。
“快点吃吧,吃完了赶路!”有一男人喊道。
“骑马就骑了三天!坐船又坐了大概两天!真的是累死人了。这就是驴要不能这样使!”那人牢骚道。
那人使劲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张大人为了给大国师办事简直不能我们这些人当人使。他倒好了,讨好了大国师加官晋爵,连女儿都能送进宫里去享福当娘娘,我们这些天天跑在外面的弟兄连跟着喝汤都喝不到。”
苏暖听到了二人提及到大国师的名字,便刻意的去看了两人一眼,那两人身着布衣,未着官服。估计是行的秘差。
看着他们也只有一个包裹,小小的同她这个一样大小。
那人说,“现在天子估计要押送凤阳王府的侯爷去京城等候发落,大国师说了一定要在人进城之前把东西送到。”
提到这事两人的声音就小了起来,好在苏暖离的近仔细听也还能听的见。“这一次大国师是想直接扳倒凤阳王府吧。”
“扳倒凤阳王府?简直痴人说梦,那凤阳王是何等人物,如今他的儿子受了重伤,至今生死未卜,天子还依旧要押解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京受审,试问这天底下哪一个父亲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慌的?可是凤阳王就不为所动,他这不是冷漠无情,也不是软弱可欺,他这是在等天子的态度呢。”
“什么态度?”
“这若是能处理的好,他的儿子也能平安无事,那他便一切都好。”
“那有事呢?”
“有事?”那人吃了一粒花生米,又喝了两口酒。“那就。”他做了个动作。
“他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凤阳有多少兵马?”他比了个八的手势,“八十万!你以为八十万是什么?是蚂蚁啊还是这树叶叶啊?这八十万全都是精兵强将。况且凤阳富可敌国,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况这凤阳王他可是一只在装睡的猛虎呢!”
那人听了后频频点头,“哥!还是你高啊,能把这局势吃的这么透!”
那人摆了摆手,说“看透算什么本事,不还是要给人当跑腿的。”
“那哥你的意思是这大国师定是斗不过凤阳王府的喽?”
“他一个道士,得了几年的君宠,就妄图扳倒亲王,我看这别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天子可是对大国师的话言听计从。”
“屁,宠有什么用,这些都是虚的。”
“那什么才是实的?”
“兵。”
在二人说话之际有一人也来吃面,可那人左顾右看的,苏暖见他甚是鬼祟,不像是正常来吃饭的客人。
果然他趁两人聊天之际,便悄咪咪的把手伸到了二人的包裹上。整个过程非常的流利,就这样那人偷走了那两名官差的包裹。因两人聊的起劲,这小偷的窃技也高明,因此那小偷走离开了面摊那二人也依旧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包裹已经丢失了。
“抓小偷!”苏暖喊道。
她的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几人,便都向那人跑去。
两名官差追赶,“站住!”
几人角逐之时,苏暖也跟着跑了上去,其中一人飞的一脚把那小偷踢倒在地,苏暖趁慌乱之际将二人的包裹对换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的拿出自己的包裹给了那个官差。
官差只扫视了一眼,没有过多注意,便接了过来,还顺口道了声谢。就拽着那小偷又打又骂。
苏暖带着那偷换过来的包裹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等到了大名府后,她才敢放松下来。来接她的人是薛以安,这一次见面他瘦了不少,他眼窝深陷,发丝有些凌乱,长出了青青的胡茬。“侯爵夫人?”见到苏暖的到来他很是疑惑。
苏暖只顾往前走,把手中的包裹放下。问“他怎么样了?”
薛以安低头,见他这样的反应苏暖顿时紧张,“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薛以安摇头叹息道。
“大夫怎么说?”她把包裹给了薛以安,便踏入了房中。苏暖看那身着淡雅的赵娘子也一改之前的华丽装扮,在他的床前照顾着。看着她那体贴入微,不离须臾的样子薛以安不知道她的心里会做何感想。
只是苏暖心里并没有顾着这些事情,而是看那往日无论何时都会一张笑脸逗她的那个人了无生机的样子。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两次踏入鬼门关,她握紧他那冰冷的手,心里一阵苦涩。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下的手?”
薛以安回答道“是高承。”
怎会是他?
“他不是……”
薛以安知道她心中疑惑,便道“在与齐王交战之时,高承突然叛变,在世侯的身后刺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她含着仇恨,开口问道,“他人呢?”
“已经死了,世侯当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杀了他。”
苏暖冷笑,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被杀而感觉到痛快。
“杀的好。”
薛以安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想着她一人冒险跑个大老远,便想着让二人单独待一会。对着赵锦月说“赵娘子,我们先出去吧。”
赵锦月咬了咬唇,不愿道“我也想留在这里陪着侯爷。”
薛以安皱眉,看着苏暖和徐世骄二人完全是一副苦命鸳鸯的样子。她留在这里属实是有一些多余了,他委婉道“赵娘子照顾世侯好几天了,也改歇一歇了,不然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赵锦月摇摇头,“薛将军,你也说了我在这里照顾侯爷好几天了,他都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了,我要是不在他身旁了他也会不适应的。您说呢?夫人?”她转头又问苏暖道。
苏暖没有抬头,薛以安继续劝说道“赵娘子,你看这世侯这几日一直在昏睡着,哪里会有习不习惯一说。而且这几日我听大夫说世侯这几日嘴里也会时不时的叫着侯爵夫人的小名。足以见得侯爵夫人留在这里会比赵姑娘留在这里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