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边聊一边在院子散步，此时已走到一片花池前。
圆月当空，清风拂面，再加上顾朝一首词，气氛刚刚好。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念到这一句时，莫芷柔的绣眉紧蹙，显然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波动。
纳兰性德的词，自带婉约惆怅，对姑娘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别说原本就喜爱诗词的莫芷柔了，即便旁边的猛王此时火凤枪已经消失了，侧过身子，在不断抄录着，眼神更是感慨莫名。
比起莫芷柔的凭空想象，她可是有具体的参照对象的——顾朝师傅老顾，和她的母后大炎太后！
越想，竟越有些心酸，其实本不该这样的，置她父皇于何地呢？
但，顾朝酒后沙哑的声音，和此时月朗风清的画面，与此诗词相得益彰。
莫少聪则是莫名一笑，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看着顾朝，对明晚狠狠收拾那群百川官二代更加有信心了！
“尊师...好风采，芷柔钦佩至极，只是...此词从顾公子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却更有沧桑感？”莫芷柔在池边停下脚步，一双美眸复杂的盯着顾朝。
“人的感情是互通的，顾某之于师傅，便与姑娘之于此词，这便是共情。”
“列如？”莫芷柔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顾朝闻言沉默片刻，将酒坛放下，双手扶着花池栏杆，目光幽幽的盯着池里的游鱼：“每年桃花开时，我便想起一个人，她曾很喜欢我，从那年开始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很爱桃花。”
？？？
莫芷柔呼吸一滞。
赢潇湘不明所以，但不自觉盯紧了他的侧脸，此时的顾朝，眼神深邃！
“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我不想让她知道，因为我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看见他们同骑一马而走，我很嫉妒，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机会。”
“可不知为何，我终是放弃了。”
这是——他的故事？
莫芷柔闻此几句，只觉心隐隐作痛，不是那种快刀斩乱麻，而是像拧绣帕一般，越来越紧，越来越疼。
旁边的赢潇湘凝了双眼，心里却否认：不，他在说顾正伟！
月朗风清，风景宜人的小院里。
三个人安静聆听——
“以前，看到一座山，就迫切的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但如今想来，山后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可能山这边更好，可惜我已没有余力，回不了头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后来，我不再羡慕街头相拥的情侣，只认同深巷里谈好价格就走的爱情。”
顾朝说完，回头看着已经呆在原地的莫芷柔：“姑娘觉得此话如何？能否让你心生感叹？”
“顾公子此言...此言...唉，芷柔单是听着便觉得揪心，此为公子经历么？”莫芷柔忍不住上前一步，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眼神幽幽。
顾朝摇头：“经年之久，耳濡目染，师傅的话影响了顾朝。便觉得人间情爱不过如此。”
“当然，此为顾朝一人感慨，与世间众生亦有出入，姑娘不必着相，当个乐子听了便罢。”
“词、话，本是殊途同归。”
说完，顾朝喝着酒，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这些话老顾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顾朝对他感情的感同身受，他们曾是一样痴情的人。
却都得不到最初想要的那颗真心。
顾正伟之于大炎太后。
顾朝之于当年初恋。
至于最后那句，单纯是顺手加的，为以后逛青楼更好的找借口。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顾朝此言对于两个女子来说可谓字字珠玑，特别听到这句话，不止莫芷柔呆住了，向往江湖的赢潇湘，更是心尖都在颤抖，对她来说震撼更大！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他脑袋里到底装着多少情情爱爱？
曾经受过多少伤啊！
赢潇湘思绪乱舞，记录在书的笔锋很是飘动。
莫少聪是纨绔，又没有女儿家心思细腻，听了只感觉很夸张，但终究少了体会，见到愣住的姐姐跟猛王。
他又是得意又是感叹：“顾大哥果然是有故事的江湖人啊！姐姐，现在你知道弟弟的眼光了吧！”
说着，不着痕迹的抽了几张姐姐手里的银票，快步开溜。
两女各怀心事，就这样站了足足半柱香时间，一阵风来，莫芷柔身子颤了颤，才对着猛王一礼，歉意道：“萧姐姐你我许久未见，本想今晚听您说起这一行趣事的，可...可顾公子这一番话，却是听得芷柔心头莫名。明月虽好，却已无心...”
“可不！这个混蛋，让本王一天好心情都没了！”赢潇湘咬牙切齿，随后不忘补刀：“所以啊妹妹，你可不能接近他了！”
“顾公子...真乃奇人...”莫芷柔所答非问，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两人聊着，各自回了房间，只是灯火虽灭，内心澎湃却久久未散。
赢潇湘满脑子想的都是母后跟那顾老头的八卦，他们到底有没有感情？
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
甚至最后魔怔到以为自己是顾正伟的女儿。
还好，皇族选妃是经过层层筛选的， 若非当初母后真已是顾正伟的人，即便能过父皇那一关，也过不了护龙阁各位皇家太上长老那一关的。
归根结底，只能说顾朝太会讲故事了，三言两语便能乱了她的分寸。
之前那一晚是如此，如今也是一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赢潇湘脑中不断回想这段话，久久难眠。
另一个房间，油灯下。
莫芷柔已将那首词誊写了十数遍，力求做到自己文字的极限与之相配。
至于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则已写了百遍有余，夜虽深了，她却孜孜不倦，只觉胸中似有波涛卷浪，难以平息...
而顾朝这边，早已醉意浓重，回房之后倒头便睡。跟周公聊人生去了。
翌日清晨。
今日的阳光分外明媚，街道两边绿草如茵，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夜游会的缘故，街上车水马龙人格外的多。
莫少聪今天很骚包，穿了一身白色儒衫，手拿折扇，走起路来摇几下，装起文人来到还有几分样子。
顾朝走在他旁边，手里神仙棒吞云吐雾，既然今天有热闹，他倒是换了身衣服。
江湖行者的劲装，偏青色，衣领口还有个小图案——(๑• . •๑)。
布料虽不算上乘，但做工极好，显然就是先前娴书给他准备的。
没了人字草鞋和那青色麻裤，倒是让顾朝少了几分市井屠户的味道，多了几分江湖游侠的气质。
路过伊人阁时，顾朝瞥了一眼，却见外面站街的姐儿都没了，大门紧闭也不知在忙活什么。
旁边的莫少聪见状笑道：“顾大哥，今日可是百川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纵然夜游会在晚上，但你也看到了，早晨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说着，他脸颊逐渐兴奋：“而且今年还是好事成双，四日后江湖人的江湖论武依旧是顶尖盛事，人只会比现在多。”
“今日，便由小弟带顾大哥，好好领略一下百川的风土人情吧！”说完，朝着顾朝挤了挤眼睛，一脸的春心荡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