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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侬智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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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世瑜离别了锦裘男子,对他那天晚上所作的一番分析和规劝,迁思回虑、反复品味。越品味越佩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真知灼见、言简意深!

“选择重于努力,方向对了,才能事半功倍。”

“为何弃长就短?何不扬长避短!”

黄世瑜于是立定了心志:弃文从商。

经过了一番权衡比较,黄世瑜觉得要从商,目前还得从自己比较熟悉的行业开始。自己虽然从小一直苦读诗书,但毕竟是成长在商贾人家,父亲经营药铺多年,自己一直待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对药铺的门道和经营事项还是知道得比较多的。至于其他行业嘛?所谓隔行如隔山,只能迟点再图了。

他主意已定,决定先从开药铺做起,站稳脚跟,再慢慢寻找其他的发展机会。

他其实还有一个打算,就是要开药铺和黄二竞争,把他挤垮,再乘机夺回父亲的家业。

黄世瑜此前在小州附近乞讨了大半年时间,整天穿街过巷,挨家乞讨,小州每家每户有些什么情况,他都了解了不少。长街东头开种子店的刘老头前段时间死了,留下年迈的老伴和聋哑的儿子,种子店无法再经营下去,前些日子贴出了告示,要把店子盘转出去。但好些时日了,一直无人问津。黄世瑜当时乞讨到他家门口,看了告示,心里为他们母子俩惋惜不已,店子的位置这么好,乡民赶集时大多数人都要从这个店的门口经过,很多种生意都可以在那里做的,位置上并不比以前自己家的药铺差。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有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盘下来。但那时只能是想想而已,一个乞丐,下顿饭都还不知在哪里,哪能有钱盘接人家的店子?

现在自己筹开药铺,正需要店面,这简直是老天为自己存留的。

黄世瑜赶紧过去敲开了老刘家种子店的门,他们母子俩正在家里发愁,一听到黄世瑜要来盘接铺子,当即喜出望外,满囗应承。开出的价钱也相当便宜:店铺连同背后一座宅院,十贯钱便可成交。

黄世瑜当即付了一贯钱作定金,随后找来小州私塾的郭老学究作中间人写立了契约,再经双方签字画押,盖定指模,就成交了。

不过当契约写到价钱时,黄世瑜要求老先生写上二十贯。老先生不解,他解释说这铺子连宅院实际值二十贯以上,老刘的妻儿又老又残的,还指望着这盘店的钱回乡下养老度日呢!自己不能占他们这个便宜。老先生听完激动得颌下那缕花白的山羊须子抖个不停,连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老刘妻儿接过钱时则千恩万谢。

接下来黄世瑜找回了以前在父亲药铺里帮忙的两个伙计,泗州村的郑大和唐洪村的蔡小乙。两个伙计以前在父亲手下帮忙了多年,对药铺的事务都很熟悉,现在找他们回来可以帮自己很多忙。两个伙计见到少东家也是喜形于色,听到要重开药铺更是欢天喜地。

还有一位以前在父亲药铺中坐诊多年的郎中李矩,黄世瑜也想把他请回来,到自己这新药铺中坐诊。

不过这事有点麻烦,父亲故去以后,黄二接管了药铺,不久就把几个老伙计都辞退了,换上他自己新请来的人,只有郎中李矩还留了下来。因为小州地处偏僻,郎中很难寻找,即使找得到,人家一般也不愿意过来,都跑县城和州府寻求发展去了;而以前正是因为有李矩的坐诊,惠安药铺才能长盛不衰,小州周围乡镇的乡民,有些什么病痛的,都会到惠安药铺找李矩郎中看病,惠安药铺多年的经营,其中是有李郎中一大功劳的。所以黄二一直没有辞退李矩郎中。

黄世瑜这时想请李矩过来自己新开的药铺坐诊,确实是有点麻烦的。可是坐诊郎中的问题却又是他开药铺的关键事项,他必须解决。

黄世瑜晚上到李家拜访了李矩,说明来意,请他过来帮忙坐诊。

李矩却向他大吐苦水,并表示爱莫能助。

据李矩所说,原来黄二自接管药铺以后这二年来,抛弃了老东家诚信经营的原则,唯利是图,不单调高药材的价格,还以次充好,不知从哪里进的劣质货,品质极差,药效大打折扣,因此导致李矩给人看病虽然是对症下药,但很多时候却不能奏效,甚至有的病人还出现了其他的意外。乡民们不知就里,都怪到李矩头上,骂他不懂看病。李矩不好解释什么,只能自个儿气恼于心。后来很多人都跑别的地方看病去了。

李矩告诉黄世瑜,他目前不能过去帮他坐诊,原因有二,第一是他目前名声很臭,周边乡民不象以前那样信任他,过去了反而影响新药铺的生意;第二是因为惧怕黄二,他说黄二不单贪财,还结交匪类,听说南乾山贼首“龟弟”是他拜把子兄弟,黄二有什么对头,“龟弟”都会派人替他搞定,如果他抛弃黄二过去帮黄世瑜,恐怕黄二不会善罢干休、定会对他不利。李矩提醒黄世瑜在这方面也要小心提防,早作安排。

黄世瑜从李矩家里出来,一路上愁眉不展,“该到哪里寻找坐诊郎中呢?”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边整修药铺,一边寻思着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郎中坐诊,这个药铺就不能开张。

寻思了很久,他决定上省城找修真堂的霍世伯帮忙。

霍世伯名叫霍真,字无假,省城修真药堂的东家,是黄世瑜父亲的老朋友,惠安药铺以前大多数药材都是从他那里进的。

修真堂是省城三大药堂之一,或者可以说之首,在省城开有多间分店,有二十多位郎中坐诊。既做门店药材零售,也做各处同行药物批发。所经营的药物种类齐全、品质上乘,信誉极好,岭南医药界无人不知。

父亲以前的药物大部分是从修真堂进货的,私底下也跟霍真交情极好,平日里遇到一些解决不了的疑难问题,都能从霍真和修真堂那得到帮助。

黄世瑜决定上省城找霍世伯,看他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位郎中到小州来坐诊,哪怕只过来帮忙一段时间也好,让自己可以有多一点的时间再去寻找。

坐诊郎中的问题极待解决,黄世瑜把小州药铺整修的事宜交待了郑大和蔡小乙,自己动身前往广州。

广州,自从秦统一岭南,没置南海郡以来,到公元970年宋平定南汉,一直都是郡治、州治、府治的所在。虽然历经沧桑,但千百年来,繁华不减,一直都是岭南的行政、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到了宋仁宗这个时候,更是万商汇聚,人稠物穰,城富民殷,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修真堂的总堂就座落在广州最繁华的中心越秀。黄世瑜以前多次到省城参加解试,对来广州自然是轻车熟路,二天不到就进了城,来到了越秀。

他在修真堂总堂不远处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下午就沐浴盥漱,换好衣裳,备了礼物,来到修真堂求见霍世伯。

可是总堂掌柜回复他:“霍东家去外地采购药材未归,可能还要等上个三、五天。”

黄世瑜悻悻而归,但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索性静下心来等待。以前因为参加解试,每次来广州都是匆匆忙忙的,未曾好好玩过,这次既然有好几天的时间,那就好好玩玩、领略一下省城的无尽繁华吧。

次日一早,他信步闲逛到广州的老城中心“任嚣城”,这里热闹至极,商铺林立,游人如鲫。黄世瑜随着人流,东瞧瞧西看看,内心不时做着些比较鉴别。

黄世瑜慢悠悠的边走边看,忽然迎面盈盈的走来二位年轻女子,俱都美貌绝伦,特别是那位穿红色衣服的,简直倾国倾城。

看她们的举止神态,应该是主仆二人,两人都没有挂帷巾,身上穿着造型奇特的异族服饰。

两人头上都裹着色彩鲜艳的绣着大花边的布制头巾,象张开着的大扇子。身上都穿着右衽偏襟的干衣,袖口特别宽大,一个穿红色的,一个穿蓝色的。腰间都系着绿色的丝织围巾。

红衣女子下身穿着长及脚踝的长折裙子,裙子从前面看是圆桶型的,后面却折着好几十道折子,双脚穿着一对圆口绣花鞋,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好看极了。

蓝衣侍女下身则是穿着一条长度才到脚脖子位置、裤腿开囗很宽的黑色裤子,显得特别干练、利索。

她们衣服的斜襟、下摆、袖口、裤腿口和膝盖前面部位都绣着美丽的大花边。

两人项上各戴着圆形的银项圈,耳朵也各挂着一对很大的耳环。

黄世瑜从没有见过这么造型奇特的服饰,毕竟少年心性,不禁好奇心大起,盯着迎面走来这两个女子的装束由远及近、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

那位红衣女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扑闪,脸红到脖子根,低着头由他身旁匆匆的经过。

那位侍女模样的蓝衣女子却神态自若,双方经过时“咯咯”的笑了一声,横了黄世瑜一眼,骂道:“登徒子,看够了没有?”

呀!黄世瑜不禁愣住在当场,谁看你们了?不过是被你们奇特的装束吸了一下眼球而己,什么登徒子?黄世瑜暗自着恼,却一时不知怎么发作。

红衣女子轻声责备侍女:“小颖,不得无礼!”

黄世瑜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自顾前行。

一会儿,黄世瑜转进了文玩市场。

文玩市场里面有很多档口经营着古懂文玩,每天都吸引了大批仕子佳人、文人骚客过来参观选购。市场里面货品繁多,各式各样,琳瑯满目。当然那些货品也是有优有劣,有真有假。

黄世瑜目不暇接,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前面哄哄乱嚷,许多人围在“极品居”的门口。黄世瑜知道今天又有冤大头上钩,有好戏看了,于是急忙走近前,拔开人群挤了进去。

里面竟然是刚才遇见的两位异服女子,正被四名彪形大汉堵在店铺里面。红衣女子涨红着脸没有说话,蓝衣女子则在和留着一字胡的掌柜吵架。

蓝衣女子大声嚷着:“不过是个破盘子嘛,仿什么真?轻轻一端就碎了,明摆着就是坑人嘛,什么‘五代秘色瓷碟’,告诉你,真正的‘秘色瓷碟’,在我家老爷家里藏着呢。”

掌柜摊开双手,狞着嘴巴说:任你怎么说,打碎了这件宝贝,今天不留下五十贯,你俩别想离开!”

四条大汉抱着手嘿嘿的冷笑着。

红衣女子轻轻的说道:“掌柜的,货物真假咱不计较,五十贯钱也是小事,我们认了便是。只是我们今天出来只是逛街,没有打算购买物品,所以不曾带上银子。你且等等,我们这就回去取来,付你五十贯便是了。”

“呵呵,赖不了帐,尽说大话!什么‘五十贯是小事’?这样的人,老白我见多了。你,留下!小婢女去取钱来。要是一个时辰回不来,把你卖给青楼!看你姿色不错,不值五十贯,也值三十贯。哈哈哈——”

“你,放肆!”蓝衣女子气得杏眼圆睁,银牙紧咬。

黄世瑜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市场里面有一些档口不是做正经生意的,而是专门以一些劣质仿制品犯奸使诈,以被损坏为由,敲诈客人,专门瞅外地人下手。就算有时客人报官,他们也会振振有词,一口咬定,而货物已被损坏,官府也很难断定真假,最后还是客人得赔偿了事。碰到有些客人不服,想要动粗,他们收罗有壮汉打手不说,平时也与地方官府的都头捕头衙役等有着利益输送,到头来吃亏的还都是那些外地人。当然,他们很多时候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尽量欺负那些看起来比较老实、无力反抗的人。

黄世瑜以前多次参加解试,每次都会和友人来这里玩,对他们那些坑人的伎俩知道了不少。“看来今天如果不出点血,恐怕这两位女子还真的走不了了。”黄世瑜暗想。

“白掌柜,久违了!”黄世瑜走上前去,举手向白掌柜一揖说,“这两位娘子是在下的朋友,刚从乡下过来,不懂规矩,还请多多包涵!”

“这位郎君是……?”

“在下姓黄,修真堂霍掌柜是在下世伯。”

“原来是黄郎君,失敬失敬!既然是黄郎君开了金口,这事好说,请里面说话。”

最后黄世瑜利用修真堂的名头,费了不少唇舌,最终以赔偿五贯钱摆平了这桩事情。

随后黄世瑜将二位女子送出了“任嚣城”,一路上和她们交谈才得知,她们是广西邕州辖下傥犹州蛮族人,红衣女子叫侬智娟,蓝衣女子是她的侍女小颖。

侬智娟的父亲侬全福,是傥犹州知州,又是当地蛮人的首领,这次带着大儿子侬智辉等一行人过来广州办理公事,侬智娟和小颖则是跟着过来玩的,侬智娟早就听闻广州的繁华,心仪己久了。

他们昨天晚上才抵达广州,今早侬智娟就迫不及待的和小颖出街游玩,由于刚刚到达,还来不及兑换本地的钱币,所以暂时不打算购物,只是出来看看而已。没想到刚才进了文玩市场,小颖看见极品居里面摆放着的那件仿造的“五代秘色瓷碟”,和侬全福家里摆放的那件真品一个模样,就忍不住拿起来端详,细看之下发现做工粗糙、太假了,就放回去,没想到这样一拿一放,仿品上面就有了裂痕,她心下一急,再拿起来想看一下究竟,竟然就碎成了两半,之后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黄世瑜向她们讲说了文玩市场里面那些欺人的伎俩,告诉她们来到陌生的地方可要处处小心,需要购物的话尽量到老字号大店里购买,街边的东西要少碰。

侬智娟满口称是,小颖却嚷着说这件事要是让智辉大爷知道了,十间“极品居”都必被夷为平地。

侬智娟急忙告诫她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告诉大哥智辉,父亲他们办理正事要紧,其他人不可平添事端、节外生枝。

小颖点头称是。

一路上黄世瑜和侬智娟互相谦让,相谈甚欢,也告诉了她自己来广州的目的。

半个时辰不到,两人俨然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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